第十章(第4/6页)

“你把女孩子弄哭了。”她抢先指控。

“虽然这样讲很抱歉,不过……”颜欢耸了下肩膀,“我暗示过许多次了,她还坚持要一个明确的答复,就算伤心大哭几天,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冷血!”

“恭喜你对我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谢光沂急促地呼吸了两下:“你肯定忘记背‘非礼勿动’了。”

“可以给你‘动’一下的权利。”

既然颜欢这么说了,谢光沂就不客气,遵从自己的心意,握起拳头就挥过去。颜欢眼明手快地接住,叹了口气:“‘动’的方式不太符合我的期待。”谢光沂挣了两下没挣开,完全无暇考虑他在打什么哑谜。颜欢的手指再修长,她也根本没想过对方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包裹住她整个拳头。

指尖微凉,掌心却是滚烫的。

值得记一笔的是,经过程意文一事,颜欢留给她根深蒂固的糟糕印象有所改变。

由“假正经”变成了“万死难辞其咎的冷血动物”。

“话说回来,程意文为什么讨厌我啊?难道她觉得我跟颜欢有可能发生什么吗?她到底怎么想的啊?!”谢光沂继续郁闷地虐待邻座。

这位她最亲爱的智囊团、永恒的同盟军,一反常态地头也不抬,捏着手机拇指如飞。

谢光沂好奇地凑上去:“在干什么?”

邻座啪的一下合上手机,尖叫着捶她脑门:“别乱看!你长点心好不好!”

谢光沂捂住脑壳瞪大眼睛:“唉,你也背着我有小秘密了!快说,到底是谁?”

邻座朝她翻一个白眼:“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哼。”

谢光沂撇过头。

她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粉红色的气泡。

即便有什么泡沫不听话地翻腾起来,也要兜起一盆冷水,将它们一点不留地冲走。

她没想到,颜欢在“万死难辞其咎的冷血动物”这个等级的基础上,还能继续进化。

却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高二那年夏末,残暑未消,嘉年华巡回到新台市。

“马上要升高三了,不如趁暑假这最后的尾巴狂欢一番吧。”大家一拍即合,整个年级闹闹哄哄地冲向了游乐场。园内最受欢迎的项目是跳楼机和摩天轮,而颜欢是A班核心人物,男生要扯着他乘跳楼机,女生要簇拥着他坐摩天轮。谢光沂走在B班队伍里远远看见,只听邻座说了一声:“真受欢迎啊。”她条件反射地回以冷哼:“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罢了。”

“其实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

“嗯?”

“你到底为什么讨厌颜欢?”

谢光沂语塞。可以罗列的条目数不胜数,但它们都是“所以”——在脑海中检索许久,也跳不出一个标亮着“因为”的关键词。

“换个问题吧,你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幼稚的行为,不再讨厌他?”

谢光沂嘟囔着,很没底气地给出答案:“等他先认输,我就考虑考虑。”

秋老虎肆虐的日子,在日头下站了不一会儿便浑身黏腻。不想把自己弹射到高空接受太阳更恶毒的照耀,也不愿进入摩天轮一看便觉燥热的小玻璃屋子,谢光沂抓着气枪打了会儿娃娃,收获一大堆小熊小兔子慷慨分给同班女生,跟邻座打过招呼,脱队往阴凉处走去。

嘉年华搭建在市郊一片青草葱郁的空地上,草坡临河又背阴,是个偷懒休憩的好去处。谢光沂万万没想到,会撞见那样的场景。

矜贵优雅的“王子殿下”,冷血淡漠、精神世界强大到仿佛无懈可击的颜欢同学,正抱着垃圾桶吐得天昏地暗,甚至没发现身后有人靠近。谢光沂把眼睛瞪了半天:“你恐高?”颜欢吓了一跳,回过头还没能说出一句话,转脸埋向垃圾桶又一声:“呕!”

以她和颜欢的相处模式,遇此情景不落井下石、冷嘲热讽就不错了,事后谢光沂深刻反思过自己当时究竟撞了什么邪又或被什么外星生物占据了躯壳——或许是下意识回忆起对方曾借给自己外套的事,多少带点报恩的心态——神使鬼差地,她跑到自贩机前买了矿泉水和纸巾回来递给颜欢。

男生连唇色也苍白着,费了点力气才站起身:“谢谢。”

她很不习惯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不着说啦。”

男生想了想:“以行动表示?”

谢光沂翻了个白眼,盘腿在草坪上坐下:“不行就别逞强,丢点脸会死吗?”

她喋喋不休,颜欢跟着坐在草地上,始终淡笑以对。谢光沂唠叨得没意思了,推了推他:“你倒是说话啊?”颜欢稍微将眼睛别开一点,投向远方的灌木丛:“难得这么和平,多听你说说话也不错。”

谢光沂始料未及地涨红了脸:“唉?”

颜欢勾起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不知为何重复了一遍:“真是难得啊。”口吻中莫名带有感慨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