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以你为名的光芒
三年不见。我是柏茗,还有个名字叫朱熙。
还记得我吗?
如果不记得的话,索性将过往的记忆一次清空,重新认识彼此也无妨。
“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距离上一本长篇《白日出没的月球》面世已有整整三年时间。相隔太久,以至于到了一直以来最爱的后记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但转念想想,所谓时间,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这是一本关于时间的故事。
比较早认识我的读者应该知道,颜欢与谢光沂这两个角色最初来自2007年发表的短篇小说《以你为名的光芒》,比后来我的第一本长篇《黑白画境》更早一些。那时我十六岁,如今回过头去看当年的少女心甚至幼稚可笑。当该怎么说呢,那毕竟是少女心嘛。
不管日后看来多么幼稚,幼稚到恨不能红着脸躲避。但倘若被谁指手画脚地嘲笑,一定会第一时间不顾一切地跳出来,脸红脖子粗地为之争辩。
因为那是“我”啊。
即便不完美,也是最好的年纪的、曾经的“我”。
理想的男主角应该是聪明英俊而深情的,有点狡猾,然后他在十六岁的我的脑中成了颜欢的样子。理想的女主角应该是元气满满、努力而百折不挠的,却偶尔会冒傻气,然后她在十六岁的我的脑中成了谢光沂的样子。
他们是我的最佳男女主角。
永远的。
把颜欢和谢光沂的故事改写成长篇,这件事我想了很多年。期间大纲改了三版,草稿断断续续写了一些,大都还是两人高中和大学时的场景。正式动笔已经是2014年,但我忽然强烈地动摇起来。太过年轻就走向Happy Ending的两个人,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为什么看起来那样令人踌躇不安?
“初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句话太正确了,正确得简直像一个恶毒的诅咒。
冲动之下,我将过往所想的完全推翻,一口气将故事始点挪到了八年后。颜欢和谢光沂二十六岁重逢,期间分离八年。巧合的是,短篇《以你为名的光芒》2007年发表,这本书2014年完稿,不多不少,也是八年。
初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凉薄、冲动与幼稚会是感情的致命伤。那么各自走过风雨、俨然逐渐显现出成熟光彩的他们,再度邂逅彼此,是不是就能有一个笃定的美好未来了?
因为曾经诀别过一次,所以更加懂得珍惜。所以就算故事最后一行打上“完结”的标记,心里能够安然地勾勒出更久以后他们并肩而行的样子——他们一定再也不会放开彼此的手了。
我的最佳男女主角,怎么舍得让他们不圆满。
关于改名的事。
其实也说不上改名啦……户口本上蓝纸黑字写的就是“朱熙”嘛。
“柏茗”这个名字从《黑白画境》开始用,之前还有个比较古朴的笔名。一直以来我都不太喜欢自己本来的名字,甚至可以说是有点不太喜欢现实生活中的自己,所以带点刻意要把写作的我和现实的我分离开的执拗。然而后来阴错阳差的,某次在一本杂志上不得不用马甲,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适的名字,编辑忽然说,用真名不就好了嘛。
时至今日,我仍很感激她。
渐渐适应了在稿子前看到“朱熙”两个字,甚至“朱熙”二字出现的频率逐渐超过“柏茗”。第一次偶然在网上看到读者的留言,她到处问“你们知道朱熙是谁吗”“好喜欢朱熙”“有谁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吗”。我并没有用真名注册网络账号,依然躲在“柏茗”后面,看着她的留言,差一点就要哭了出来。
不喜欢自己怎么行呢。
不喜欢自己,怎么能有动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呢?
犹豫很久,在这本书终于要定稿时和责编商量,能不能将笔名彻底改过来。
十六岁时写下的男女主角,二十多岁的我带着他们重新出发,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所以,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叫朱熙。
不会再改了。
从北京写到上海,再写到香港,甚至跑到南半球毕业旅行也不忘揣着手机在印度洋海浪呼啸的背景里修改大纲。期间遭遇了人生最暗淡的冬天、最惨痛的春天和最闲最放松的夏天。而最终定稿和写这篇后记的时候,我已经在东京。
这应该是史上被我揣着跑过最多城市的一本书。
以后还有没有超越的可能了?
我想或许会有的。
东京的冬天很冷,听说前些日子表参道附近飘了点小雪。
但上野这边依然没有下雪。
偶尔早起,到便利店买咖啡和面包,在不忍池边坐一会儿,背几页单词。天晴时能很清晰地望见远处的Sky Tree。过去读森鸥外的随笔,在读书笔记里发誓来年春天若有机会一定要到上野走走。心心念念憧憬着的地方,回过神来才发现已成为每天习以为常的风景。还有什么比这更切实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