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镖银(第7/9页)
若是他是个女子,气力不足,要用这四两拨千斤之法倒也不奇,但他一个男人用此下策却未免太过出奇,分明是一着败招。
众人一愣,却见秦稳也一愣,击出的左手到了袁二胸口却被他拂腕一带。他本可以加力较力,秦稳却没那么做,由他带了开去。接着反是袁二先出了招,他使的是一招“穿花夹蝶”,这一式姿势曼妙。但虽说好看,用在这里却未免有花里胡哨之嫌。众人正觉那袁二该不至于浅薄至此,却见秦稳的目光一痴,额头上竟流出汗来,好像这一招接得很吃力一般。连耿苍怀也看不出其中奥妙何在。三娘不由奇道:“这老秦头儿是怎么了?连这种三流招式都看不出来?”
耿苍怀也不解地摇头。
却听袁二忽轻声说:“刎秦,窈娘问你好。”
他这声音极轻,场中除了焦泗隐与耿苍怀隐隐闻得,别人都没听见。秦稳身子就如受重击,轻轻一颤。却见袁二左手轻飘飘的一着青城派的“自在飞花”斜斜向秦稳头上按去,这一招随便胡闹到好像情人之间的玩笑,叫人意想不到的是秦稳偏偏在这时使出了“俯仰古槐”。他此招一出,杜焦二人就发出一声轻叹。接着,袁寒亭的右手就轻轻停在了秦稳胸前,左手也扶在秦稳额上。好一会儿,他不说话,秦稳也不说话,这一战战得稀奇古怪,这一败败得也莫名其妙,好像一出极拙劣的对练,把店中人都看呆了,说不出话来。
半晌,秦稳一声轻叹:“我败了。”
袁寒亭笑着不说话。
秦稳又过了半晌说:“她还好吗?”
袁寒亭轻轻点头。
秦稳冷笑道:“原来她就是七巧,她还是这么会骗人,连教出的徒弟也会骗人,我上当了。”
袁寒亭没有说话,却见秦稳忽一掌向他自己脸上掴去,似是心中悔恨无限。袁寒亭这时却出了手,一指点向他腋渊,不许他打自己的脸,口里劝道:“老爷子,你虽输了,非战之罪,这是何苦?叫我如何向那人交待?”
秦稳左手一绕,绕过袁寒亭左手,依旧打向自己的脸。袁寒亭一招“小折枝”又拦住了。他们俩这几招拆得极快,用的却是擒拿中的精绝招数,远比刚才他们打斗得精彩。数招一过,却见秦稳忽然停手,他的一支左手已被袁寒亭右手制住,袁寒云的右手也扣住了秦稳的左肩。如果说适才众人对袁寒亭胜的不清不楚、秦稳输得不明不白还感到不服的话,这次却都惊呆了。耿苍怀一脸忧色,似是也没想到袁二的身手如此出色。秦稳盯着袁二公子的脸,缓缓道:
“袁二公子家财万贯,就在乎这么点儿镖货?”
袁寒亭缓缓松开手,淡淡道:“我是还有几万两银子家产。但要叫我拿二十八万两现银出来,我可还真拿不出来。”
众人吃了一惊,虽私心忖度,也没想到这一趟镖银会是如此之巨。要知当时绍兴和议,宋室每年向金朝贡银不过二十五万两,已压得江南百姓喘不过气来,这一趟镖银意抵朝廷一年这一项的税。无怪金和尚动心于前,缇骑谋夺于后了。
秦老爷子叹口气道:“难道天下当真就没有王法了吗?”
袁二公子冷笑道:“王法?秦老爷子你这趟镖来路就合法吗?”
众人暗暗点头,这么重的私银,不知大富之家要几家才能凑足,临安镖局这银子只怕来路不正。
袁二公子见众人好奇之色,想了想,道:“好,这事讲明白也好。”这时油灯又暗,金和尚又大嚷几句,店主人才出来续了油。袁二公子慢慢道:“今年福建的转运使林治民卸任,他上书告老,欲就此还乡,朝廷也准了。”
——众人虽不解为什么一下扯到福建的林转运使,但知道朝廷把天下一共分为十五路,每路设四个司,转运使司专掌一路财赋,这可是一个肥缺,想来这笔银子与那林转运使有关了。
只见袁二公子接着道:“没想在京城里他的亲戚左都御史王槐得罪了人,引起公愤,被一群大学生和闲官们扳倒了,连累了他,家中抄出他郎舅两个贿买贪渎的证据。他当转运使的官,不用说,人们也知必是贪赃的。”——他这话倒是实情,店中人全不信朝廷那几十个正副转运使有一个干净的。
“这林治民就也被一众大学生参了,皇上下旨要拿他到京城来细问,朝廷便派了两个大员去福建查他的赃污是否属实。这林治民倒是拿来了,但他如何肯招?朝中自有他的眼线,算起来,他也算是秦相爷的门生,多少还有点面子的。而他为官数任,历年积下来的官银早已由心腹小校押送,在送回江西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