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本晁卿辞帝都(第12/20页)

日本向来只有一个朝廷,便位于京都室町。可过去六十年里,「吉野」却曾另创朝廷,与京都分庭亢礼。只不知此事与「南刀北鞘」有何干系?河野洋雄越想越疑惑,低声便问:「上人,这……这『北鞘』是怎么落到幕府手中的?您可以说说么?」逸海上人笑了一笑,他携住那「阎将军」的手,淡然道:「大内君,请你下锚。我有几句话要与各位说。」大内良臣心下大喜,自知他要借一步说话了,忙召来一名武士,附耳吩咐几句,随即伸手肃客,将一行人引向了内舱。

来到了舱里,只见窗边置了一张茶几,地下铺了草席,一如寻常居家陈设。大内良臣晓得逸海上人身分极高,便屈膝跪姿,坐不动身。逸海上人则如寻常僧侣一般,自管盘膝打坐。

四下一片静默,逸海上人轻声道:「大内君,老衲可以请教一件事么?」大内良臣忙道:「不敢,能回答上人的垂问,是在下的荣幸。」逸海上人笑了笑,道:「你不必客气。我只想请问阁下,你孩提时可曾听闻过『南刀北鞘』的传说?」大内良臣吞了口唾沫,道:「有。我七岁的时候。」

逸海上人微笑道:「你是听谁说的?可是令伯祖『大内义弘』么?」「大内义弘」便是周防大内氏全族的大家长,人称「义弘公」,此人曾经背叛幕府,于「应永之乱」起兵称反。大内良臣黯然道:「上人所言不错。义弘公曾经开示我等,他……他说『南刀北鞘』涉及了日本的武运,若有人能同时掌握这两样神器,便能一举结束武家乱世,进而统一全日本……」他顿了顿,慌忙乞问:「上人,他……他说得对么?」逸海上人微微一笑,并未多言。大内良臣却也不敢多问,想起了族人与幕府的恩怨,一时更是战战兢兢。

四人对面而坐,大内良臣心头怦怦跳着,一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二也不解「北鞘」与幕府有何渊源,更不知这「南刀」为何会藏于梦海之中。一时百转千结,不知有多少疑惑待解。他不敢随意启齿,只取来了一只炭炉,默默烧煮茶水。

四下朦朦胧胧,满是水气,连舱里也难以幸免。大内良臣烧煮了茶水,舱里水雾更浓,极显闷热,他推开了窗扉,一时间冰寒冷雾袭面而来,逼得他打了个寒噤,只得又掩上了窗。逸海上人微微一笑,道:「这梦海真是古怪,对么?」大内良臣不敢多口,只斟上了热茶,恭恭敬敬地奉了过去。

逸海上人道:「大内君,您晓得义政将军为何会派您来梦海?」大内良臣微微一愣,道:「这……这不是因为我懂得驾船吗?」逸海上人微笑道:「大内君的驾船本领高超,这当然是个原因。不过义政将军找您过来,另外还有个情由。」大内良臣心下一凛,忙道:「请上人教诲。」逸海上人提起茶杯,轻啜一口,道:「您姓大内。」大内良臣愕然道:「大内?」逸海上人淡然道:「没错,正因您是大内家的人,所以义政将军指名阁下,命您陪同老衲进入梦海。」河野洋雄伸手自指,愕然道:「那……那我呢?」逸海上人淡淡地道:「你与阎将军一样,都是此行的护从,保卫大内君平安。」

大内良臣闻言战栗,不知自己有何要紧之处,一时伏身再拜,逸海上人笑了笑,他将窗扉开启一缝,望向窗外的梦海,道:「大内君,您知道朝鲜人怎么称呼这片海域吗?」大内良臣咳了一声,道:「谜海。」逸海上人微笑道:「没错。那您可曾知道,为何朝鲜人始终没来解开谜团?」大内良臣摇了摇头,示意不解,逸海上人笑了一笑,道:「因为他们相信了汉人的说法。」大内良臣愣住了:「上人的意思是……」逸海上人微笑道:「知道吧,汉人怎么称呼这片海域?」大内良臣心下一凛,忙道:「苦海。」话才出口,心下便有醒悟:「上人的意思是说……朝鲜人不敢过来揭开谜底,便是怕给自己带来苦果?」

逸海上人道:「没错。朝鲜深受汉儒教化,也学着汉人压抑自己,始终视这片海域为禁忌。可是我们日本人不同,过去七百年来,我国上下始终坚信,这片海域里必然藏了一个秘宝,足以扭转日本的国运。因此我们称之为『梦海』,便是要鼓励子孙冒险犯难,无论牺牲了多少人,也要破解这个谜团。」大内良臣怦然心动,方知「梦海」二字竟有如此重大寓意。忙道:「如此说来,晁衡也是为了破解这个谜团而来的?」逸海上人笑了一笑,道:「没错。自飞鸟时代开始,历代的公家武家、法皇天皇,莫不竞相派人来到梦海,这一切的用意,就是要找出这个代代相传的宝藏。」大内良臣忙道:「那……那他们找到了吗?」逸海上人道:「找到了。不过他们只找到了一半。」说话间,便将「北鞘」解了下来,放到了席上。顿时之间,河野洋雄、大内良臣,乃至那位「阎将军」,人人都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