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苍、华(第2/5页)
那老者想来也觉得他所言在理,但他毕竟世路经得多一些,更为稳重,也更多顾忌。半晌他才迟疑道:“这女子据说也是裴琚的妹子——裴琚亲人极少,所以她对裴琚来讲该是很重要的人了。咱们即已捉了她,想来那裴琚投鼠忌器,也不能不多层顾忌。”
裴红棂心下一奇:三哥的妹妹,除了自己,还会有谁?可她听了那老者的话,却也不由暗地里偷笑了一声:江湖人果然就是江湖人,说话声吻虽如此沉着,用词却不精细,他说什么“投鼠忌器”,那不是分明也自承那华溶是一只小老鼠,而裴家的人才是玉器?
却听那老者接着道:“可是咱们现在虽捉了她,却还不能明说明讲。他们在朝的跟咱们跑江湖的不同,最要的就是个面子,破了他的面子往往比杀了他还要难过。何况裴琚这人,就是老祖宗也不想轻易开罪他的。唉,最好的结局也许就是他们暗里服个软,跟咱们悄悄地把人换了,然后你好我好大家好。否则……”
那先说话的小伙儿忍不住又性急插口,嘿声道:“否则咱们就要他们好看!东密万车乘的人已找咱九爷与华家老祖宗不止一次了,一旦咱们与东密联手,嘿嘿,我倒要看看他为了个清名,杀了咱溶哥,他这个官还能当得几天,怕不马上就要乌纱落地!”
那老者面色一怒,开口斥道:“闭嘴!”
那小伙儿吓了一跳,悻悻闭口。
只听那老者低声道:“这等机密大事,那是华家老祖宗与咱们九爷的事,谁敢乱讲,也是你小子能满嘴胡沁的?”
那小伙儿也知说溜了嘴,低头心服,不再出声。
那老者侧目一望那沉稳汉子:“咱们跟裴家的人约的是什么时辰?”
那华姓汉子答道:“咱们却是来早了——虽说现在他们想来还不至于真的翻脸,拿您老和我们几个小的怎么的,但照您老的意思,在他们的地界,还是谨慎点儿好,所以我们提前到了有一个时辰。看来,裴家的人也不想闹大,这儿我已四处先查看过了,也没什么埋伏像,您老倒可以不必多虑。”
那老者一点头,茶棚里一时不由一静,他们四个不开口,裴红棂也无语,外面太阳蔫蔫地照着,照得檐头的瓦,路边的树,四周的铺面,都让人眼花花地泛白。
裴红棂心底一松:这几人不是东密。
可她心头马上想及的是:他们华家捉的到底是裴府的哪一个女子?
而且还是裴琚的妹妹?
——三哥的妹子应该只有自己!
她眉头轻蹙,却一时也理不清头绪。
就在她凝思之际,耳中却忽似听到一片大雨声响起。那声音急骤骤的,凄惶惶的,迫不及待地烦烦乱乱地响起,似一片雨声为风所挟,急不可耐地正要向哪一个不为人知的地界里赶去。
裴红棂一愕,刚才望着还那么明晃晃的天,怎么一垂头间已骤起大雨?
她猛一抬头,只见棚外的太阳分明还是明晃晃的,哪来的一丝雨意?她目光一扫,却见到正坐在棚口的那蒙面女子唯一露在外面的左手五指正在桌上敲着,那声音就是在她五指间响起。
她那五指晃得极快,让人一眼之下,只见一片虚影,千敲万点,风摇松竹般似。
裴红棂眼一花,只觉似有千百只手指在那桌上挠着,敲打着,劈啪着,急匆匆的,恍如一阵从天而降的雷神鼓点。
只听那戴着面纱的妇人低沉的嗓音忽在那片敲打中响起,那响声也是低沉的,没头没尾地只说了一句:“谁说一定就没有埋伏……”
她指下的声音繁鸣骤响,风吟马嘶,极有节奏。裴红棂一听之下,只觉恍如一场兵戈埋伏、厮杀搏斗似乎就要在她的指间突然暴发而起。
裴红棂微一竖耳,一个女人,怎么胆敢为此?
她心头忽觉恍然一明——那女子敲在桌上的节奏却是一支琵琶旧曲!
鸿沟天堑,
楚汉对峙,
刎剑帐中,
红颜如玉!
那是——《十面埋伏》。
那鼓点声响十面,节催一刻,可种种声响居然来自这么一个看似平常的妇人那平平常常的手指底!
华家四人已是大惊,却听那妇人低沉沉的嗓音又是一响:“你们适才说,你们劫了裴家的一个女子?”
那年轻小伙子猛一点头。
——他不怕她,他就是要人知道他们捉了裴家的一个女子。
那妇人一抬眼:“而且据说她是裴琚的妹妹?”
那小伙子朗声大笑,自觉极有气势。
那妇人却没有看他,她的眼这时却向裴红棂一扫,那一眼的锐利不由让裴红棂一惊。
只见那毛躁小伙儿这时已一跳而起,怒道:“你又是谁?”
那妇人冷冷道:“别问我是谁,我只能说我绝对不是那裴府裴琚的人。可你们白白查看了四周,就没看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