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日色赋 第九章 思子台边风自急(第2/4页)

韩锷定了定心神,微笑道:“你不是骗我,你只是以前还小,没有勇气跟锷哥说罢了。现在,你却……长大了。”

余小计一抬眼,锷哥终于承认他长大了!韩锷伸出一只手,拍拍他头,笑道:“你长大了。好多事儿,锷哥回头再慢慢跟你说吧。你聪明,其实这里边的事儿不用我详说,你想来也会明白到底是些什么了:咱们这次为什么要到长安来,为什么东宫的人会要刺杀你,你姐姐和朴王妃图的到底是什么……你好好想想,回头有了什么选择的话再跟锷哥说。这件事,不关乎你姐姐,你要锷哥帮你,锷哥总会帮你的。”

余小计忽开颜一笑:“锷哥,我现在不是孤儿了,你还肯罩着我?”

韩锷一笑道:“小皇子,不是我要罩着你,是下官要恳求你罩着我了。”

余小计扑哧一笑:“那行,我就罩着你。来人呀,把韩锷给本王绑出去,咔嚓咔嚓了!”韩锷一缩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含笑道:“王爷开恩!小的再不敢了,再不用竹篾打你了。”

他两人笑了一会儿,只听小计道:“听说,明晚长安城就不禁夜了!”——所谓禁夜,却是长安城中每到夜晚都要戒严。太阳下山后,击鼓八百下,谓之“净街鼓”。鼓声停后,城内各坊即闭门,但凡有私自夜行的,都是要受到重罚。本来开国之初,只有上元节三天可以不禁夜。以后例稍宽了点,连上中秋也不禁了,可今日是八月初三。韩锷怔道:“又不是上元,又不是中秋,怎么不禁夜?”

只听余小计道:“听说明儿就是当今皇上的什么万寿节呀。”他口里提到皇上,忽觉嘴里蛮不是味儿。——原来是为了皇上的生日。韩锷见小计的神色,似对那热闹的明夜有着说不出的期待。见他这么兴头,心下不忍拂他的意,笑道:“那好,你明儿乖乖地在龙城卫戍处好好等我。我一到晚上,有空就溜出来……陪侍小王爷您。”

他口涉调笑,余小计“嗯”了一声,大马金刀地往城堞上一坐,笑道:“那好,韩卿,你可不要有负孤的重望呀。”

韩锷看着他那模样,不由好笑:“孤?怪不得你老说你是个孤儿呢,原来你们这些贵种从来就习惯称孤道寡的。”

没想第二天一早起来,韩锷就被迫忙了开来,他现下责任繁重。皇上似对他极为重视,近日,因见龙城卫首领肖珏办事稳当,已擢升他为宫城禁军首领。虽是副职,手底下也新接管了守护宫城的禁军人马三千余骑。又道韩锷治下有方,问他身边还有什么出色干材,韩锷只好荐了乌镇海。皇上就派了他长安城内巡察的差使,主管宵禁治安诸务,手下也好有个八百余兵士。这么接连擢升韩锷手下,又都是接管禁中亲兵,不只百官吃惊,连韩锷也觉得有点大出意外——那皇上不过只跟他私见过一次,说了些他做的梦,凭什么就对自己信重至此?他到底又做了些什么梦?关于小计,他又知道了多少?难道那梦境竟可以如此左右他的心志?大荒山的人,潜隐多年,看来所图也大。他身边的那个内侍,到底与大荒山一脉是何关系?

所谓鱼知深水而不祥,韩锷现在是越来越能感到这种不祥了。这次长安之行,他其实是被迫前来的。开始还以为自己是主动,哪成想,一入长安似乎一切就已落入了别人的套中。这个长安,他是不是来错了。

他答应小计时,没料到今日不管是肖珏还是乌镇海处都有无数麻烦事要处理,如今宫城防卫之务大半落在了肖珏头上。紫宸中现在主管宫禁的是“六幺”陆破喉,与他的交道也多半由肖珏年理,但此间颇多微妙处,所以肖珏时时有事与他相商。乌镇海也要主管城内巡防,他们如今虽非直隶韩锷所属,但一向尊重韩锷,好多事都要找他商议。韩锷现在朝中的职位本大为尴尬,他本帅抚北庭都护府,以一方之帅职久驻长安,已颇不妥。但皇上之意却似不愿他骤去,虽领命兵部行走,究竟不是实职。这日从他清早一到兵部入值,就被缠住。近日朝中多有武官与他频频接触,因是公事,韩锷也推托不得。直到辰时,才将将处理完杂务。接着,却有人来请,才知宫中已大开百官之宴。却是皇上设宴,与百官同乐。

他登时被缠得一些些也走不开。心下烦恼,暗道:只怕要有违晚上与小计游乐之约了。他担心小计的安全:以小计的脾气,今夜这么热闹,是断不肯呆在宫中闷气的。否则在肖珏身边,以他为人的精细警醒,韩锷还能放心。如让他一人留在宅中,也大是可虑。当下就叫连玉私下给乌镇海传个话,叫他召齐十一胆卫,陪小计小街耍耍。好在今日长安市面的安全却是乌镇海所负责的,想来还照应得到。十一胆卫俱为韩锷百战之后的肝胆之将,多少也能让他放心。他这里安排好小计的事,心下略安,才去了“花萼相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