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凄凉身世(第10/13页)

“乐之扬……”朱微注目望来,“不知怎么的,在宫里的时候,你离我很远,可我时时觉得你就在身边,而今你就在眼前,我却感觉你离我远了。”稍稍停顿一下,“几个月不见,你变了好多,变得……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数月来,乐之扬屡屡陷入绝境,痛苦、绝望朝夕相随,虽然险死还生,可也性情有变,向日那个轻灵跳脱、无所顾忌的少年不复存在,遇事瞻前顾后,多了许多杂念。

听了朱微的话,乐之扬心生感伤,笑道:“你身子还没好呢,体弱神虚,不免胡思乱想,等到全都好了,你看我也就跟以前一样了。”

“是么?”朱微松一口气,“但愿如此。”说着靠在乐之扬怀里,身心俱软,神驰意畅,望着轻轻爆鸣的灯花,但觉是耶非耶、如梦如幻,恨不得此情此景永远留驻。

笃笃笃,忽听有人轻轻敲门。乐之扬放下朱微,起身开门,忽见水怜影捧着一张古琴,亭亭站在门外。乐之扬见她,心头无端一跳,忙道:“水姑娘,你怎么来了?”

“扰了你们么?”水怜影似笑非笑。

朱微满面通红,乐之扬笑道:“哪儿话,我们只是闲聊。”

“没扰着就好。”水怜影捧出古琴,“先前朱姑娘说无琴可弹,甚是寂寞,我特意送琴给她。”

乐之扬忙将水怜影让入房里。水怜影放下古琴,朱微接过细看,琴为灵机式,上有“流韶闻音”。她拨了两下,琴声抑扬,幽沉动心,不觉叹一口气,说道:“可惜,我那张‘飞瀑连珠’落在宫里了,只是……姐姐把琴借给我,你又弹什么呢?”

“我不过胡乱弹些,平白辱没了这张好琴。”水怜影看向乐之扬,“上一次弹琴,可被他有情无情,好一阵嘲笑。”

“惭愧,惭愧。”乐之扬拱手说道,“小子轻狂,还望见谅。”

水怜影笑了笑,转身要走,乐之扬蓦地想起玉珏之事,扬手说道:“水姑娘留步。”

水怜影回头,意似询问,乐之扬低声道:“我有一事,外面说话!”

客栈厢房四合,中有一个庭院。水、乐二人走到院中,屋内传出幽幽的琴声。

“水姑娘。”乐之扬取出玉珏,“你可认得这个?”

水怜影乍见玉珏,瞳子骤然收缩,稍一犹豫,信手接过,对准月亮一照,浑身剧震,双眼蓦地充满泪水,猛地伸出手来,抓住乐之扬的胳膊,颤声道:“这、这是从哪儿来的?”

这一抓沉着有力,乐之扬大为诧异,但觉水怜影体内真气如沸,竟是少有的强劲,不由失声叫道:“水姑娘,你会武功?”

水怜影一愣,讪讪放手,支吾道:“哪、哪有,我只是,只是……”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辩解之辞。

乐之扬满心狐疑:水怜影武功了得,为何一直假装不会?当日河咸海淡之会,岂不是故意戏弄自己?想到这儿,深为不快,冷冷说道:“这玉珏是水沉前辈的遗物,如今物归原主。”说完转身就走,冷不防水怜影一把将他拽住,说道:“这玉珏你从哪儿得来的?求你如实相告……”声音凄楚不胜,大有哀求之意。

乐之扬回头望去,水怜影泪眼婆娑,甚是可怜,不由微微心软,叹道:“从我义父的琴里得来的。”

“你义父的琴?”水怜影微微一震,冲口而出,“九霄环珮?”

乐之扬只一愣,脸色大变,叫道:“你、你怎么知道?”

“事已至此……”水怜影放开乐之扬的衣袖,直起身来,涩声说道,“不错,你义父乐韶凤是我杀的!”

乐之扬怒血冲顶,拎住水怜影胸口,左掌一扬,作势拍下,他如今动如鬼魅,水怜影压根儿躲闪不及,只好将牙一咬,闭眼受死。

过了片刻,并无动静。水怜影睁眼望去,乐之扬两眼喷火,左手停在半空、并未落下。

“你为何杀我义父?”乐之扬悲愤难抑,牙关里迸出字儿来。

“他该死。”水怜影毫无惧色,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郭尔汝也是我杀的。”

“你……”乐之扬左手发抖,声色俱厉,“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你杀我不过一掌。”水怜影冷笑,“可你不想知道,我为何要杀你义父?”

换在往日,乐之扬势必一掌拍落,可是经历牢狱之灾,再非轻狂少年,他深吸一口气,强忍心头激动,点头道:“好,你说!”

水怜影见他于狂怒之中克制自我,心中惊讶,也不觉微微点头,说道:“乐韶凤、郭尔汝,都是九科中的乐科门人,他二人保命惜身,出卖同门,包括我爹在内,乐科二十五人,全都做了朱元璋的刀下亡魂。不止如此,家中男丁流配戍边,女子充入秦淮,为娼为妓,任人狎辱奸淫……”说到这儿,牵动衷肠,眼泪无声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