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会当绝顶(第12/16页)

花眠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众弟子放开俘虏。那钦大踏步走到铁木黎尸体之前,伸手捧起,恶狠狠瞪了乐之扬一眼,咬牙道:“养鹰的本领我佩服你,师父的仇我不能不报。”

乐之扬不置可否,那钦又向渊头陀欠了欠身,说道:“大恩不言谢,神僧以德报怨,那钦牢记在心。”

渊头陀挥手说道:“中土腥风血雨,回到漠北,就不要来啦。”

那钦一愣,默然转身,其他幸存同门跟随其后。花眠等人也向渊头陀拱手作礼,领着东岛弟子和盐帮群豪下山去了。

渊头陀望其背影,回头说道:“贫僧师徒俗事已了,就此告别。万先生,梁城主那里,你代我问好。”

万绳回礼,恭声说道:“神僧走好。”

渊头陀笑了笑,转身下山,冲大师注目乐之扬,忽而说道:“宝辉公主仙逝,贫僧深以为憾,宝琴天音,从此绝响。自古生死轮回,在所难免,乐兄聪明绝顶,还望跳出情关、摆脱心结,保留有用之身,不要自暴自弃。”

乐之扬默不作声,望着他空荡荡的袖管,忽道:“可惜,你断了手,就算武功再高,也打不出那样绝妙的羯鼓了。”

冲大师笑道:“羯鼓再好,也是身外之物,佛法有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乐之扬道:“我不懂佛法,只知你羯鼓之妙、天下无双,就跟朱微的古琴一样。”说到这儿,不胜黯然。

冲大师微微苦笑,又问:“乐兄还吹笛么?”

乐之扬摇头:“知音不在,还吹它干什么?”

“可惜、可惜!”冲大师叹道,“高山流水,自此绝矣。”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后来钟子期去世,伯牙以为世无知音,从此再不鼓琴。在场众人,都知道这个典故,不意事隔千年,复又重现人间,一时无不惆怅,颇为乐、朱二人惋惜。

乐之扬两眼望天,若干往事涌上心头,忽地叹一口气,说道:“大和尚,你我是敌非友,可也算是半个知音,从今僧俗异途,还望多多保重。”

冲大师知他心意纠结,远非自身所能开解,长叹一声,飘然下山,走到转折处,昂起头来,纵声唱道:“三十来年无孔窍,几回得眼还迷照。一见桃花参学了,呈法要,无弦琴上单于调;折叶寻枝虚半老,拈花特地重年少。今后水云人欲晓,非玄妙.灵云合破桃花笑!”

他歌喉绝佳,贯穿云石,一声百转,唱尽禅机法意,人已消失,歌声无穷,飘荡在泰山幽谷之间,余韵悠悠,宛如一片云烟。

乐之扬想起当年仙月居上,陪伴朱微,第一次听见冲大师唱曲,那时繁华乱锦,道尽六朝兴衰,今日听过此曲,心中只剩空茫。

他痴痴怔怔,心绪万千,忽听山上有人叫道:“乐之扬!”

回头望去,席应真走下山来,乐之扬乍然见他,胸中悲恸莫名,赶上两步,跪倒在他身前,身子颤抖不停,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痴儿、痴儿……”席应真也是感慨莫名,拍着他肩头,嗓子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

“席道长,朱微死了……”乐之扬说完这话,又大哭起来。

席应真沉默良久,幽幽地说道:“可惜她白白送命,还是止不住天下纷争。”

“不,都是为我。”乐之扬颤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要救姐姐,如果我那天不去雾灵峰,如果跟她去了北平,我、我……”越说越伤心,泪雨滂沱,难以遏止。

席应真默不作声,半晌说道:“看起来,贫道道行微薄,你的心结我也无法解释。方才下来时,梁城主托我请你上去,他学究天人,或许可以为你开解一二。”

乐之扬收泪起身,梁思禽亦师亦友,乐之扬并非为他而来,可时既然来了,也不好不见,当下说道:“席道长也见了城主么?”

席应真苦笑道:“我来见他,本是想劝他罢手,消弭天下干戈。”

乐之扬问道:“城主怎么说?”

席应真神色黯然,叹道:“他什么都没说。”沉默一下,又说,“乐之扬,我在罗浮山修行,你若有心向道,不妨来山中找我。”

乐之扬心丧如死,席应真猜他难以久驻于尘世,怕他自寻短见,故而告知修行之地,望他万般无奈,还可以托庇于玄门。

乐之扬也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若有闲暇,定去罗浮山拜望!”

席应真注视他良久,仰天叹一口气,负着两手,摇着头下山去了。

乐之扬转身上山,八部默然尾随。路上冷冷清清,一个行人也无。来到升仙坊处,莲航、岚耘把守山道。莲航说道:“城主有令,西城弟子留下,乐公子独自上山。”

众人面面相觑,乐之扬问道:“城主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