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伤人自伤(第8/9页)
“啪”的一声!
聿修握住了她解开他衣扣的手,接着用力一摔,她整个人跌倒于地。
“你嫌我脏吗?”她自嘲,觉得自己好可笑。
聿修缓缓抓住了被她解开的衣扣,他摇头,再用力摇了摇头,他握着衣扣的手微微在颤抖,但他还是不说话。
“还是你要的不是我的人,是我的爱?”施试眉低低地自嘲,“我是……多情的女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她一手按住了脸,不知为何话说得好苦,“我是可以爱你的,只要你不嫌弃我。”
“你觉得对我不起。”聿修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不稳,微微有些哑,“眉娘你……你不必如此。”他侧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你并没有欠我什么,不必以身相抵。”
施试眉掠了掠一头散乱的头发,缓缓坐了起来,“我是情愿的。”眼望聿修,她涩然一笑,“眉娘自视甚高,今生从未对哪个男子投怀送抱,更从未……亲手解过哪个男子的衣扣,”她说得旖旎,但语调很是凄凉,“连眉娘的衣扣也从未亲手解过,你……明白吗?”
他闭目,紧紧抓住那解开的衣扣,他又不是懵懂的孩子,怎能不明白?“眉娘,你不明白。”他低声缓缓地说,“你不明白,不敢的不是你,有错的也不是你,我并没有……我并没有看你不起,也没有怀疑……怀疑你的诚心。”他的眉头紧蹙,终于显出了痛苦之色,“不敢的是我,是我不敢爱你,不是你……不是你不好。”
施试眉凄然地看着他,她终于明白澹月的伤楚,这个男人害怕被爱,他不信自己能够给人幸福。也许是天生的固执和认真曾经伤害了许多人,也许是澹月的死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也许是她那一句“爱上你是不幸”让他根深蒂固地认同,他不敢爱人也害怕被爱,所以纵然心动、纵然心中有多少火热都不能倾吐,所以即使拥吻得如此激烈,尝在唇中的滋味也是苦涩,所以吻到哭泣……所以……他爱得多深,就会有多痛苦。
“对不起……”她很少哭,但今夜的泪难停,“我不该请你喝那杯酒。”都是她的罪孽,为什么要挑逗这个男人?为什么那么任性、那么任性地要证明自己谁都可以征服?为什么那一夜她希望被他所爱?为什么明知他不懂洒脱却还是逼他饮下同杯酒?其实在那个时候她就该知道自己在玩火、在玩他人苦痛之火啊。
聿修眼有凄凉之色,缓缓摇头,他终是一手撑住额头,不敢看她的眼泪,“有错的是我,不是你;不敢的是我,也不是你。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
“我帮你……扣好衣裳。”施试眉的长发披散而下,她绾发的簪子跌在了地上,看起来甚是狼狈,是聿修刚才那一推摔的。
聿修微微一震,“衣扣我可以自己扣。”他低声说。
“让我来,我只能为你做这个。”施试眉一个一个为他扣好衣扣,宛如贤惠的妻子。聿修如受酷刑,苍白着脸不言不动,他甚至不敢看她的长发。
片刻之间衣扣已然扣好,两个人却都觉恍若隔世。她扣好了他的衣扣,看着他的脸,“聿修……聿公子……中丞大人,”她连变了三种称呼,长长地换了几口气,伸手绾住自己的长发,“我该走了。
“且慢。”聿修低声道,“你能等我片刻吗?”
施试眉勉强一笑,“当然。”
他铺出一张高丽贡纸,换了一支小狼毫,微沽墨汁,略略思索了一下抖腕写道——
碧云流水水似愁,明月为妆妆还休。
何人觞解杯中酒,近日尘烟总上头。
倦眼多怨眉未描,锦衾尚觉人偏瘦。
一朝怨尽情归尽,万倾金樽洒翠楼。
他的字素来峻峭挺拔,这一首七律写得却颇为秀丽婉转,笔力柔和不见锋芒,写完了微微一顿,“这个……你带回去临帖。”他极勉强地淡淡一笑,“聿修不善诗词,这一首七律好生勉强,你若是不喜就自己改了。”
这是他写给她的?为她写的?施试眉揭过纸张怔怔地看着。他绝非诗情画意的男子,却仿着女子的口气为她写了这一首七律……是给她花冠大会的时候用的么?
“还有我刚才摔你在地的手法,你还记得吗?”他淡淡地苦笑,脸色甚是苍白。
她全然怔住,难道从刚才开始他就是故意让她吻,就为了他这一摔让她刻骨铭心?她当然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在最温柔的时候他给了她最惨淡的冷遇,也是为了她好?她用右手握住左手,缓缓仿着聿修方才那一摔的手法:握手、扣脉、拧转、拉起——然后向前一推一摔!连跌在地上的悲哀和疼痛她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手指向左移过来半寸,”他指点她扣脉的位置,翻过自己的手腕,“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