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第2/4页)
“简单?”云寄桑微微一笑,没有多话。这机关看似简单,做起来却难之又难。不仅要利用金石丝竹使傀儡发出笑声,更需懂得风力变化乃至房屋构造。由此可知,设计这机关的定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此人究竟是谁?会不会是那个无心呢?
“不管它了,困死了,赶紧回去睡吧。”说完,卓安婕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忽又回身,挥剑一斩,将那轮轴砍断,傀儡童子的笑声顿时停了,“扰人清梦,该杀……”卓女侠嘟哝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在师弟眼前尽情舒展了修长的腰肢后,这才潇洒地去了。
云寄桑望着被斩断的风车,又望了望她绰约的身影,摇头苦笑。
也许是卓安婕那一剑斩断了噩梦的牵引,云寄桑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乃至第二天罗谙空上门来时,他兀自酣睡未醒。
卓安婕和明欢却早早地起了。罗谙空进屋时,明欢正乖乖坐着,任卓安婕替她扎辫子。云寄桑虽然对她极为呵护,可他毕竟是男子,有些事再怎么也不如女子贴心,所以自从卓安婕来了后,这种女儿家的私事便由卓女侠一手操办。罗谙空知道她的脾气,不敢上前打扰,打了招呼后,将手中的食盒放下,自行站在一边,笑吟吟地瞧着。
卓安婕为明欢梳了个双丫髻,用红绳结了,用胭脂轻轻点了梅额,拉她起来偏头看看,又问罗谙空:“怎么样?我们的明欢好看未?”罗谙空忙将大拇指跷得高高的,连连点头说好。
明欢坐在椅子上,弯着双眼,笑眯眯地瞧着铜镜。嗯,喜姑好好看,明欢也好好可爱……小丫头越看越是开心,反身抱着卓安婕撒娇道:“喜姑好好未,明欢粉粉地喜欢喜姑未!”
卓安婕打趣道:“那喜姑和喜福哪一个最最好呢?”一个问题便让明欢陷入了小小的苦恼之中,害得她不得不用小小的手指支着小小的下巴,害起了小小的心思。
“大早晨的,什么事这么急?”卓安婕随手将长发挽了,用乌木簪子斜着一插,又将手巾浸到盆中的冷水里,用力拧干了,边擦脸边问道。
罗谙空正望着她清水出芙蓉般的容颜发愣,闻言忙解释起来。原来昨日汪碧烟已将他们到访的事情告知了门主曹仲。此次他来,便是引他们去见这位曹门主的。
既然到了人家的门上,这也是应有之义。不过云寄桑身子不好,这些天来一直心神不宁,彻夜难眠,今天难得能睡个好觉,卓安婕又怎忍心叫他起来?想到这里,她便皱眉道:“师弟还没起呢,再说我们也都没吃早饭。麻烦你转告曹门主,一个时辰后,我们自会登门求见。”
“这个……”罗谙空有些犹豫地道,“要不,我去招呼云兄一声?”
卓安婕也不多说,举起水盆,向着门口就是一泼。罗谙空吓了一跳,踮脚退开,口中忙不迭地道:“好了好了,为兄就先告退了,你们尽快,尽快……”言罢不敢啰唆,狼狈而去。
卓安婕夹着水盆,将湿手巾“啪”地一抖,松松地甩在肩上,姿态洒脱至极。明欢见了,不由大为羡慕,心想:喜姑好好的神气未,难怪喜福这般滴喜欢喜姑……
这边儿卓安婕已在灶下生了火,将罗谙空带来的早点放到笼屉里温上,又招呼明欢道:“明欢,替我看着火,水开了就叫我一声。”
见明欢甜甜应了,她这才来到寝室前,将门轻轻推开,探头瞅了一眼。帐幔之中,传来云寄桑均匀的呼吸声。
那声音浅浅的,像当年自己夜游秦淮河时身边的船桨,那么轻缓的,一下下划过彩釉般的河水,留下无声的涟漪……不知为何,她突然产生了看他一眼的强烈愿望。回头看了明欢一眼,见这小丫头正认真地盯着灶火。她身形微闪,人已遁入屋内。她蹑手蹑脚来到床边,轻轻挑开帐幔,凝视着沉睡中的他。
那张清秀的脸庞依旧有些憔悴,可神态却是安详的。甚至,他的唇角还露出了—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不知他此刻梦到了什么,看他温柔的样子,想必是个好梦吧?却不知那梦里的人又会是谁?
风,好大的风。无数的羽毛漫天飞舞着,像白色的精灵,无声无息的,飘然降临……每一片羽毛落到地面,就会像雪花一样融化掉,消失不见。而云寄桑则站在这落雪般的白色中,自在地徜徉、徘徊。
然而,这美丽的寂静被一种奇特的声音打破了,那是一种刺耳的、单调的杂音。像纺轮转动的噪声,像静夜里墓中死尸的指甲刮磨棺椁祈祷往生的咒语,悲凉而绝望……这没有生命感的声音持续着,吸引他不断地向前,向前……
眼前的白羽更乱了,茫茫的白色乱絮般迷蒙在他眼前,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却又模糊不清。于是,他继续向前走去。一步又一步,白色在脚下破碎了,当他迈出最后一步时,他终于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