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人海茫茫何处觅鸿飞杳杳有谁知(第5/6页)

那老头子年纪太大,说话哆嗦,说来说去没有说到正题,若在平时,江南正乐得和他聊天,但在此际,他哪里还有闲情。他想了一想,说道:“好,咱们进去说话,我也要看看里面变成什么样子了?”立即扭断了锁,打开大门,但觉一股霉烂的气味扑鼻面来,屋子里破破烂烂的情形,比他所能想象的更甚得多。但见庭院之中长满野草,厅堂的古玩摆设字画等等尽都不见,内房的衣柜亦已打烂,东西差不多都已被搬运一空,只剩下几件破烂的家私和一大堆垃圾。

王老头一脸尴尬的神色,咳了一声,说道:“江小哥,你是知道的,村子里有好人也有坏人,陈家是著名的大户人家,没人看守,难免有些贪心的人爬过墙来偷东西,也许还有闻风而来的,不是本村的人呢。我虽是保正,但年纪老迈,也没有精神白天黑夜都在这里给你们看守。”

江南道:“我不会怪你,东西事小,不见了人事大。我的义兄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家的?他对亲朋戚友也没有说一声吗?还有那两位老家人呢?他们又到哪里去了?”

王老头道:“陈公子什么时候离家,确切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大约是去年九月的事情,接连有好几天,陈家的大门都不打开,渐渐有人注意到了,喧闹起来。但陈家是官家,谁也不敢破门而入。后来,他有个在县城里当典史的亲戚也知道了,便启禀县官,由县官大老爷亲来,这才敢打开角门,进内查勘。”

江南连忙问道:“当时见到什么情景?”王老头道:“有一个老仆僵卧床上,尸体已差不多发臭,经过官医验尸,也查不出死因,除了这个已死掉的老仆之外,别无一人。县官只好命我将那仆人埋葬,再亲手锁上了大门,吩咐今后任何人等不得私自入内,只有陈家的人回来才可以打开。”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望着江南笑道:“我知道陈老爹在生前已把你收为义子,你也算得是陈家的人,要不然我还不敢跟你进来呢!”

王老头接着说道:“当时本来在大门上还贴有知县的封条的,但经过了这许多时日,雨淋日晒,早已损毁无遗,连痕迹也不见了。”要知陈天宇的父亲陈定基曾做过大官,所以知县才这样慎重;若是换了普通人家,官府早已乘机敲诈,给你判一个“殴毙家人,畏罪潜逃”,将家资籍没入官了。

江南问道:“你刚才说死掉的只是一位仆人,那么还有一位老仆人呢?”王老头道:“杨老三还在。”江南连忙问道:“在哪儿?”王老头道:“他在陈家看守墓园。呀,只是他的境遇也惨得很,你们纵然见着了他,只怕也没有什么用。嗯,江小哥,你想知道他的情形吗?”

江南的心情已是焦急之极,怕那王老头啰嗦,当下说道:“王老伯,多谢你了。杨老三的情形,我见了他,我自会问他,请恕我们失陪了。”说罢,便迫不及待地抱起孩子,跑出陈家,在前带路,带领金、姬二人同往墓园。背后还隐隐听得那王老头在唉声叹气。

江南匆匆忙忙赶路,一路上碰到许多熟人与他招呼,那些人都用惊奇的眼光看他,江南无暇与他们叙话,招呼的时候也没有停下脚步。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到达了陈家的墓园。陈天宇的父亲陈定基前年已经去世,陈天宇将父母合葬,除了这座新坟之外,还有一座旧坟,那是萨迦宗土司女儿桑璧伊的坟墓,当年陈天宇的父亲当西藏萨迦宗宣慰使的时候,土司曾迫陈天宇娶他的女儿,陈天宇且曾因此逃婚。后来桑璧伊追到木椟陈家,伤了陈天宇现在的妻子幽萍之后,便自己用毒箭自杀。(事详《云海玉弓缘》)故此陈天宇以妻子之礼葬她。

金世遗一踏进墓园,便露出诧异的神情,说道:“咦,这里有远方的客人来过!”江南问道:“你怎么知道?”金世遗用手一指,说道:“你瞧,这不是西藏和回疆的高原地带才有的金达莱花吗?”金达莱花盛开的时候其大如碗,颜色金黄,大约是因为移植平原,便只有酒杯般大小,颜色也淡得多,不过从这种花特有的香气还可以辨认得出。

江南道:“对了,我记得桑璧伊是最喜欢金达莱花的。难道陈家所发生的事,是萨迦宗的土司派人来给女儿报仇么?”

金世遗道:“陈天宇夫妻的武功非同小可,谅萨迦宗一个小小的土司也请不到什么能人。咦,这事情有点奇怪!”

江南道:“好在杨老三便在这儿,一问他便知道了。”桑璧伊的墓后有间茅屋,说话之间,已有一个老人从屋内出来,正是那杨老三。

江南大喜叫道:“老杨,我来了!咦,你怎么啦?我是江南,你不认得了吗?”只见杨老三翻起一双白渗渗的眼珠,定睛望他,那神情简直就像白痴一般,过了好一会,他似乎记得江南似曾相识,伊伊哑哑地嘶叫起来,可是谁也听不出他是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