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烟雨楼中
据说,这三株大柳树是当日南宋诗人吴潜手植的,至今逾百年,“鸳鸯湖”一带的居民都说三株大柳树上有仙。
说的人这么说,听的人这么听,究竟有没有,不敢下断,因为谁也没见过,那或许是人肉眼凡胎,难见仙体。
如今在这三株大柳树,中间那株树下,直伸着两条腿,斜倚着树干地坐着个人,他,醉眼惺忪,怀里抱着个朱红酒葫芦,正在那儿一个连一个地打醉呃,是公孙明。
他就这么一个人坐在这儿,想必是借酒浇愁,希望酩酊之中忘却那尘世赐给他的仇恨、悲痛、忧愁吧。静静地,这地方很幽静,的确很幽静,跟湖的那一边,游人来往,武林客充斥的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也许就因为它静,无人骚扰,眼不见为净,所以公孙明才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倚树而坐,抱着葫芦狂饮。
看情形,他享受这个静字,确实享受了不少时候了,而就在这时候,一缕清音划破幽静,大煞了风景:
“有客抱独幽,高立万人头,
东湖千炊烟雨,长断几春秋,
自有茂林修竹,不用买花沽酒,
此乐若为酬,秋到天空阔,浩气与云浮,
叹吾曹,缘五斗,当迟留,
练江亭下长忆,闲了钓鱼舟,
矧更飘摇身世,又更奔腾岁月,辛苦复何求。
咫尺桃源隔,他日拟重游……
这就是那位南宋词人吴潜的“水调歌头”。
吟声铿锵,豪迈,狂放,金声玉振般,裂石穿云,萦绕不绝,足见,吟词之人也不凡。
公孙明醉眼一睁,轻“咦!”一声,道:“吴潜的水调歌头,此地何地,逢此高人……”
微一摇头,道:“不,算不得高人,自有茂林修竹,不用买花泊酒,不买花可以,不沽酒怎行,此人算不得高人。”
话声犹未落,只听有人接口说道:“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三哥才算得高人。”
一声三哥听得公孙明挺身坐直,睁大了一双醉眼叫道:“是谁?老四么?”
那清朗话声道:“三哥,莫问,且睁醉眼,仔细地瞧。”
眼前人影一闪,青衫一袭,衣袂飘扬,俊美洒脱,倜傥不群,尤其狂态毕露,令人侧目。
公孙明霍地站起,酒葫芦砰然坠地,他叫道:“老四,果然是你。”
可不是么,来人正是“十奇’中的老四,谈笑狂客司马逸。
他跨步上前,俯身抓起那只朱红酒葫芦,道:“三哥,可惜,一葫芦美酒,令人欣慰的是三哥嗜酒如命,一见四弟我,立即舍了命,该浮一大白。”
他仰脖子猛灌一大口,最后抹了抹嘴道:“三哥,许久不见了,思念可知,你好。”
公孙明惊喜点头,道:“好,好,好老四,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司马逸把酒葫芦往公孙明怀里一送,道:“如今英豪聚集,八方风雨齐会,来的又何只我一个,三哥你不也来了么,我不甘寂寞,自然也要来凑凑热闹。”
公孙明道:“大哥他们呢?可曾见着大哥他们?”
司马逸一点头道:“见着了,在姑苏路上见着了,大哥和五弟,还有玉兰侄女儿,三哥他们没往‘嘉兴’来,到别处去了。”
公孙明道:“好歹总让我碰见一个自己兄弟,老四,来,跟三哥坐下,让三哥告诉你一件非常不幸的事。”
他就要拉司马逸坐下,司马逸却一摇头道:“三哥,别再往下坐,你我都不能在‘嘉兴’多停留,你也不用说,我在路上就听说了,可是有关十妹的遭遇。”
公孙明一怔点头道:“不错,老四,你是听谁说的?”
司马逸道:“大哥跟五弟。”
公孙明讶然说道:“怎么,大哥跟五弟也听说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司马逸微一摇头道:“三哥,武林传言何等之快,十妹的遭遇已传遍半个武林了。”
公孙明脸上变了色道:“这一下‘十奇’丢人丢大了。”
司马逸道:“三哥,大哥,五弟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公孙明道:“我又何尝在乎,只是,老四,你不知道,十妹她不愿意回来了,并要我转告大哥,她从此由十奇中除名。”
司马逸难受地微一点头道:“难怪了,三哥,十妹的感受我们不想可知……”
公孙明头一低道:“老四,她有了身孕,是柳燕翎的孽……”住口不言。
司马逸神情一震道:“十妹她……她有了身孕,这是谁说的。”
公孙明道:“十妹自己,她坦白告诉我的。”
司马逸道:“这……这……这……大哥跟五弟倒不知道,三哥,你何时碰见十妹的,在什么地方?”
公孙明道:“不久之前,就在对岸……”接着,他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司马逸悲痛地哑声说道:“难怪十妹不回来了,难怪,柳燕翎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