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绿野虽然大胆,也凶得象头野猫。但当她看见飘浮于她面前的无头鬼魂,另一头则是披头散发舌头老长的鬼魂时,禁不住全身毛发都竖起,四肢感到麻木乏力。
而最奇怪的是她这一刻居然会起起花解语阎晓雅和小郑。四个人分头潜入隐贤阁,别人会不会象她如此不幸遇见真正的可怕的恶鬼呢?如果他们遇见,会不会象她吓得四肢麻木发不出任何声音?
无头鬼的可怕正因为他没有“头”。没有头任何动作怎能活动?但无头鬼的确飘来飘去,绝对不是幻象。
另一个长舌鬼舌头会动,披散的头发也会飘移。绿野从偶然露出的可怕面孔上甚至看得出“它”很愤怒,所以有残酷意味。
鬼为什么会“愤怒”?从前豆寇年华满心委屈失意,然后离家出去,有时流浪于荒丘无数的野外,到了半夜却不由自主惊惶起来,人人怕的都是屈死横死的鬼,当然“屈死”“横死”者极为愤怒,绝不会高兴快乐。
那时候她武功还有限,仍然是“弱女”,现在她忽然恢复“弱女”的感觉。
但还不止如此,由于“时间”感觉颠倒错乱,她仿佛回到六、七岁童稚之时。她忽然看见“妈妈”在昏黄灯光下替她缝制衣服。那时光还来回到祖父家。屋子墙壁是泥砖,茅蓬屋顶,没有任何摆置装饰。满眼荒凉,深烙于心的动荡穷苦。但任何一切感觉都不及妈妈那封眼皮的鲜明、温柔和无尽酷爱。
她忽然变回那么幼小那么软弱,“恶鬼”一下子迫近眼前,冰凉阴森使她不住发抖。她拼命逃跑,连爬带滚,因为她只不过六、七岁而已。
四路潜人“隐贤阁”的人,只有小郑又变成蜘蛛躲在某处阴暗角落。
花解语平日很会讲话,总能叫任何男人很舒服满足地放弃辩驳。可是现在她象一朵沉默美丽的花,静静躺在地板上另一角的阎晓雅眼中尽是迷惘之争,双手抱头不断啜泣。绿野在另一角倦缩成一团,不时轻轻叫一声“妈”,态度,声音,神情都温柔之极。
最会讲话的沉默,最刚冷的轻轻抽咽。最野性的变成温柔软弱。她们是被鬼魂附上身体改变性格及反应?抑是只流露出从未隐藏着的一面?
小郑用那只窥镜(后来三女终于还给他)在隔壁看得清楚明白。但他连大气也不敢哼,更休提过去触救她们。
因为一来他这个房间就有“鬼”。只不过既然操纵鬼的人看不见,发现不到“蜘蛛”,所以“鬼”也不会对蜘蛛感到兴趣。
其次二女被囚之房间亦有鬼把守,并且有两个之多,都藏在门口那支白幡内。那儿教人类或任何相当体积的动物绝对藏身不了。只有“鬼”可以。
小郑拼命动脑筋想办法,一方面心中猛叫菩萨保佑。但他明知求菩萨没有用处,谁叫叫平时全不敬信奉事,现在临急抱佛脚自是太迟了。
无计可施,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小郑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耐心等候,希望会出现可乘之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有两个白袍人有时一齐出现,有时单独走入房间查看三女情形。
他们似乎很满意,但对花解语则显然尚有戒惕,故此每次出现总是先观察她,最后亦观察她一阵才离开。
小郑因此亦观察她,考虑到她可能在无路可走无计可施时装出被鬼吓倒或被迷样子,如果她神智清明如故,情况自然是大不相同。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晨光悄悄透入房间,照亮四下情形,也使三女看来不象在惨淡灯光下那么可怜难看。
不过太阳尚未升起,而这个房间太阳光肯定照射不到。
但晨光一现,三女好象全身都松驰很多。阎晓雅停止啜润,绿野亦不再叫妈妈。
然后她们忽然都醒过来,她们到底内外兼修心神较常人强大坚凝得多,一定神间,都看见彼此情况。只是她们都不能交换意见,因为房间内还有两个人。
一个全身白袍连头罩住的瘦长个子。另一个衣着光洁相貌富泰慈祥,还留着长发一老者。
他们静静轮流注视三女,好一阵都不说话。
绿野怒哼一声,叫道:“你们是谁?”她本来也忍得住,但忽然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铐锁而无法活动,顿时怒火攻心大叫出声。
白袍人没作声,这是意料中的事情,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富泰老者捋须笑道:“不要发脾气,你现在并不是躺在家里,对不对?”
绿野瞪住她,没有作声。
老者又道:“你得跑到别人家去,却不知道那人家底细来历,有这种可能么?所以现在应该是我问你们,不是你们回我。小姐,你同意吗?”
以绿野脾气,就算没下山讲不赢对方,她还是可以大骂一通。不过现在不行,因为她看见白袍人袖中伸出一条像雨伞即节毒蛇似的鞭子。一节黑一节白强烈对比色彩,确实有使人感到恐怖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