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勾陈绝域

起初,李煊觉得青乌先生十分怪异可怖,别的不说,就他书案上经常放着的那只三寸白玉雕成的小棺,就让一般人惊骇不已。后来熟识了后,李煊就大了胆子借机询问。青乌苦笑着解释道:“人莫有不死,‘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接着,又大讲了一番“万物非欲生,不得不生;万物非欲死,不得不死”之类的道理,李煊听了也觉得其中玄妙无穷,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

李煊苦于剑术和棋术都不及贺兰晶,常常被她取笑,因此和青乌先生熟络了之后,虚心向青乌先生指教。平日里青乌不苟言笑,一副冷气逼人的样子,但谈论起剑艺、棋艺来竟是滔滔不绝,李煊也获益良多。

然而,青乌最为痴迷的还是兵法战略。他居住的破庙后殿的暗室里,有一个用沙石堆成的“大唐全舆图”,上面用青石雕就了城郭模型,黄沙堆成了山岳形状,还模拟了草木、森林、河流的样子,很是精致。青乌先生经常对此侃侃而谈,说如今突厥、契丹等胡人猖獗,若能拜他为将,当领数十万大军北征胡虏,再次封狼居胥,功比卫、霍当年,虽死而无憾矣。

这一天,青乌先生教了李煊几套剑术,又谈了一会儿兵法。青乌先生纵酒狂歌,来到庭前花树下,舞起剑来。只见剑光闪烁,花雨缤纷,这剑使得真是酣畅淋漓。

“好剑法!”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李煊听得是贺兰晶到来,转过头来对她说:“你看青乌先生的这些剑法,如果尽数传给了我,是不是你以后就不敢欺负我了?”

贺兰晶嗔道:“谁欺负你来着,你一个大男人,胜不过我一个小女子,还有脸说呢!”

李煊辩道:“你哪里是什么小女子,你是天女,我是凡夫。”

青乌先生见他们在一旁打情骂俏,只是拈须微笑,不发一言。

贺兰晶收起嬉笑之色,郑重地对青乌先生说:“地母夫人请先生去厚土殿有要事相商,请即刻前去。”

青乌先生听了,微一迟疑,把手中的长剑递给了李煊。当下从庙后那个宝葫芦般的石塔旁,启开草丛中的密道,纵身而入。这里也是连通黄泉地肺的入口,是东方八座生门中的一个。

李煊见贺兰晶身着一件杏色春衫,肌肤如玉,云鬟半亸,不禁从她身后伸出手臂,欲将她拥入怀中。却见贺兰晶一脸郑重,向他摇了摇头。

贺兰晶注视着那个赑屃驮着的神像,这尊神披着甲胄,戴着宝冠,右手持棒,左手擎塔。她仔细看了看那座神像掌中铜铸的宝塔,伸手一旋,这宝塔居然能被拧开,成为上下两段。

李煊惊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怎么青乌先生没说过?”

贺兰晶对李煊说:“你看这上面都有了些铜锈,但第三层和第四层的连接处却非常光亮,想必是能旋开的。”

说着,贺兰晶从宝塔中取出一枚长柄的铜钥匙,又凝眉沉思起来。

李煊心中有些不安,说道:“我们这样私自窥探人家青乌先生的私有物品,是不是很不恰当?”

贺兰晶却说:“唉,近来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对我们不利。先是计婆婆遇险,后来尔朱陀和许凤姑又遭遇不测,你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故?”

李煊心头大震:“你是说,青乌先生竟然是里通外敌的叛徒?”

贺兰晶说:“现在还不能判定,不过最可疑的人,就是他。如果真的是他,此人在玉扇门多年,又精通武艺和计谋,如果猝然反噬,我们可就要有灭顶之灾。因此,地母夫人将他请去,让我们细细勘查一下有没有可疑之处。”

李煊听了,当下有些踌躇,但贺兰晶这番话有理有据,他也无法辩驳。只是默默地看着这座小庙,和初见时的荒凉冷寂大有不同,如今是春风熙暖的天气,园子里多了不少的生气,墙角几株树上开出一簇簇洁白的丁香花蕊,散发着独特的香气。李煊心中突然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贺兰晶一边详细勘查毗沙门神像上下有无机关密钥,一边劝解李煊:“我也觉得青乌先生不会是奸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要知道我们整日里几乎都是立在刀尖上行走,稍有疏忽,就会有粉身碎骨之祸。最好是我们查验之后,并无半点青乌先生背叛我们的证据。就此也让他洗清嫌疑。”

李煊听如此说,心下方有些释然,于是问道:“这长柄铜钥匙是开启什么的?”

贺兰晶说:“我也不知道啊。青乌先生私藏在此处,必定是他极隐秘的一件东西。但我查勘了神像上下,并无开启的痕迹。哦,对了,青乌先生是心思机敏的人,他绝对不会将钥匙和开启的东西放在一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