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难补情天空有憾岂能琴剑两相忘(第3/10页)
陈石星高歌此曲,固然是悼念丘迟,但另一方面,他也有着词中所写的心境了,虽然他还这样年轻。“今生我注定是流浪江湖的了,将来恐怕我也会像丘老前辈一样。”丘迟是没有妻儿,孤零零一个人死在荒山的。他还算有点“福气”,有个义女在他咽气之前,赶到来给他送终。“将来我恐怕连这点福气也未必会有。”一腔郁闷沉痛的心情,借着高声发泄。歌声高亢之极,林中栖鸟都给吓得惊飞!
出乎他的意外是,他高歌一起,韩芷也拿出一管洞箫,吹起来与他相和。箫声激越,节拍丝毫不差。她在洞箫上的造诣,竟似不在葛南威之下。陈石星与葛南威琴箫相交,曾经认为葛南威是吹箫吹得最好的人的。
一曲歌终,韩芷说道:“这是我义父生前最喜欢的一阕词。”陈石星道:“我也知道。我爷爷当年就是因为看见他手书的这一阕词,才识破他的身份,和他缔交的。韩姑娘,你吹箫的本事,也是丘老前辈教给你的吗?”
韩芷说道:“这倒不是,是我自己的爹爹教给我的。”
陈石星道:“哦,原来是你爹爹教的。”忽地心念一动,问道:“你知道有个叫葛南威的人吗?”
韩芷答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石星道:“他是一个在江湖上很有一点名气的少年侠士。”
韩芷说道:“我自幼在山村长大,今年春和爹爹回乡探亲,才是第一次出门。外面的人我都少见,哪认识什么江湖人物。老一辈的成名侠客,义父有时或许还会和我偶然提及,年轻一辈的他也不知道。这个姓葛的人,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陈大哥,你为什么突然向我问起这个人呢?”陈石星道:“他的箫吹得非常好,是我所知道的第一洞箫高手。不过你也不弱于他。”
韩芷面上一红,说道:“陈大哥,你拿我开玩笑了。我是胡乱跟爹爹学的,怎能和高手相比。”
陈石星道:“我可不是胡乱称赞你的,你的确吹得很好。更难得的你是一个年轻女子,却吹得出苍凉激越的箫声。你知道音乐有如诗词,每位名家都有他的独特风格。要不是我看见你在我的面前吹箫,只凭耳朵来听的话,我一定会以为是葛南威。”韩芷说道:“我怎配称得上是什么名家,不过你的朋友吹的箫和我的一样,我也觉得有点奇怪。”陈石星道:“你们简直好像是出于一师所授。”
韩芷恍然大悟,说道:“所以你才问我。或许当年教我爹爹吹箫的那个人,和你的那位朋友是出于同一师门。不过爹爹也从没和我说过他跟谁学的。”
陈石星道:“我也正有如此猜想。倘若真是如此的话,教你爹爹吹箫的那位名家,辈分当然是要比葛南威的师父高出好几辈了。”
韩芷说道:“咱们还是别谈不相干的事情吧,时候不早,你要下山的话,恐怕也应该走了。”陈石星瞿然一省,“不错,你说丘老前辈有件东西,要你在他的墓前给我,现在可以给我了吧?”韩芷这才把谜底揭开,说道:“是我义父留给你的遗书。”
陈石星拆开这遗书一看,不觉呆了。
原来这是一封给他提亲的信,是丘迟开始得病的时候,预先写下来留给他的。
信上说他年过七旬,忽遭二竖(古文中病魔之意)所侵,自知沉疴难起,回首生平,无愧天地,死亦无憾。在行将离开尘世之际,只有两桩未了的心事,令他牵挂。
看到这里,陈石星已是隐约猜到几分,心头禁不住卜通一跳。果然丘迟继续写道,那两件令他牵挂的事情,一是四十年前他对一柱擎天默许的心愿,另一件就是他的义女的终身大事了。
在介绍了他义女的姓名,身世和才貌之后,丘迟说道:他相信第一件心愿,陈石星必定能够替他完成,第二件心愿,也希望陈石星不要负他所托。
他说他知道陈石星尚未定亲,他的这个义女足以作为陈石星的良配。他约他回来相见,就是想替他们撮合这段良缘的。可惜时不我与,恐怕是等不及陈石星回来相见了,所以留下这封遗书,好给陈石星作为媒证。
最后两行,字迹潦草,笔力极弱,是他在临终之际,添上去的。他已见到了义女,也知道韩芷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他说你们两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更加希望你们结合,即使你不喜欢她,也得替我照顾她。但我已来不及和她说了,所以我把这封遗书交给她,让她转交给你。最后两句,口气说得很重,“仆与贤侄三代交情,想贤侄亦当不负仆之所托也!”
陈石星看完了这封信,心乱如麻,在丘迟墓前,呆若木鸡。
不错,他是下了决心,自以为是已挥“慧剑”,斩断了与云瑚的情丝了。但云瑚影子刚才还泛上他的心头,他又哪能这样快便移情别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