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鼓钟于宫,心系于外(第2/3页)

  瑖,石之似玉者也,毕竟不是真正的玉呢……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明天一早,宫里会来人接你入宫。”晏长楚艰涩地说道。

  晏薇这次连头也没点,只是怔怔地看着地面,似乎已无法思考。

  晏长楚续道:“这半年让你受了很多苦,也许安安稳稳的宫中生活对你最好……从明天开始,你就要改姓杨了……”

  “我不要姓杨!我就叫晏薇!永远也不变……”晏薇突然爆发似的大声喊道,但随后声音便放低了。为什么固执着这个名字,晏薇自己也不明白,也许只是抗拒,即使无法抗拒命运,也要用名字发出一声呐喊,即使,不会有任何改变。

  晏长楚发出一声深长叹息,过了很久,又艰难吐出四个字:“早点睡吧……”

  晏薇只是僵在那里不动,泪,静静自脸颊滑过,一滴滴,滴在衣襟上,已经把衣襟浸湿了一片。

  晏长楚又低低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自小身体便弱,又常常烦恶欲呕,其实不仅仅是胃气不合,而是心脉先天不足,自己要多注意调养才是……我给你配了一些药,你装在香囊中,带在身上,有强心之效。”

  曙色初现。

  门外,停着一辆安车,辛夷香木打造,微微散发着馥郁的气息,车盖处还装饰着桂枝。黑漆的车身,雕镂着密密的繁卉花纹。裳帷有三层,一层是缁布,一层是明黄的锦,另一层又是缁布,一层比一层长,薄薄的锦在风中,猎猎飘动着,却因两层厚重缁布的夹护,而不得飞扬,倒像是一圈围着车身流动的金色水波。

  驾车的是一匹毛色赤白相间的马,白黑两色的熟皮制成的勒面,马鼻上覆盖着纯金的当卢,上面雕镂着蝉纹,樊缨上缀着大红的流苏和青铜的銮铃。

  两个侍从从车下取出金漆几凳,面对面长跪下来,将几凳安放在车旁,四只手扶稳,另有婢女走过来,搀扶着晏薇登几上车。

  晏薇今天只穿了一件驼褐色的半旧家常衣服,头上只戴了公子琮送的那只银钗,和这辆华贵的安车相比,显得寒素而漫不经心,甚至侍从和婢女的服饰,也比她光鲜很多。

  晏薇似乎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现自己的不甘,但是到底在不甘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只是不甘心被冥冥中那只看不见的手这样拨弄罢了。之前的种种爱恨都变得可笑:公子瑝要娶自己为妻的承诺,公子琮隐约的暧昧……还有,公子珩对自己的伤害,伤的是自己的亲姐姐,要为之报仇的“七哥”其实是不相干的路人……车动了,晏薇挑开裳帷,回头看着自己的“家”,看着站在门口阶下的“父亲”,不由得一阵心酸。晏长楚的左臂依然被重重包裹着,吊在肩上,右手高高抬起,缓缓挥动……晏薇的视线逐渐模糊了,只见一个青衣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直到再也不见……晏薇这才想起,这次,在家中只待了一天两夜,甚至都没来得及为“父亲”换一次药、裹一次伤……内城王宫。

  这个院落在内城的东南角,不大,只有一进,一正两偏的格局。房子似乎很久没有住人了,虽然略做了修整,但依然透着荒凉冷清。

  隔着一道墙,便是禁宫的东南角楼,角楼上那些青铜风铃,只要一有风,便没日没夜地叮当作响,反倒是为这个院落增添了一丝浮华的热闹。想必是因为这里太吵,才一直没有安排住人吧?

  对面有个一模一样的院落,是另一位公主的居所,这位公主单名一个“芙”字,原本序齿是五公主,因晏薇插了进来,该当变作六公主了,但众人一时难以改口,还是一口一个五公主地叫着。

  这位芙公主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却是少年老成,端凝持重,不苟言笑,见到晏薇只是淡淡的,礼貌而疏远。晏薇也不知道她是天性如此,还是只是看不起自己……入了宫,晏薇本以为至少要有场家宴,要拜会后宫的嫔妃,至少,大王也会召见一下,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想到这些,晏薇不免心中惴惴,怕应付不来这种场面,怕礼仪上出什么差错,也怕万一有什么应对不当,惹人耻笑。但是,之前所担心的这些全都没有发生,晏薇被安置在这个小小院落中已经三天了,除了侍从婢女,没有其他人来过,仿佛是任她自生自灭。

  听那些宫婢私下交谈,晏薇得知自己的母妃樊妃已经因为此事被打入冷宫,公子珩的地位也一落千丈……虽说整件事自己没有半点错处,但是这结果,总让晏薇揪着心,想要纾解,又没有可以倾诉的人,晏薇只觉得烦闷,每日无所事事,裹在锦衣华服之中闷坐,偶尔跟着婢女学些针线,也总是不得其法,动两针便撂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