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余德广说完这番话之后,依旧跪在地上,垂目不语。而太医司徒朗,早已瑟缩伏地,似乎想让承景帝将他彻底遗忘。
然而承景帝在沉寂许久之后,缓慢地向前一步,盯着司徒朗道:“你,刚才说金贤妃是什么时候怀孕的?”
司徒朗只觉背上都是冷汗,听得君王这低沉的声音,不由结结巴巴道:“是……是五月下旬的样子。”
“你可知道这样胡言乱语是要送命的?!”承景帝忽而震怒,厉声道,“金贤妃最初请人诊脉时,分别有两位太医前来,难道他们全是酒囊饭袋,连她未曾怀孕都会看不出来?!你又凭什么说她五月才怀上胎儿?!”
“万岁,臣说的也是实情!臣哪里敢在这事上说谎啊!”司徒朗带着哭腔不住叩头,前额很快红了一大块。
江怀越冷眼旁观,轻声道:“司徒太医,光是喊冤有什么用?难不成这太医院的人竟真的连是否有孕都会弄错?还是他们也事先被金贤妃收买了?”
司徒朗嘴唇发干,艰难地道:“那两名太医……他们,他们可能和我先前一样,只是搭脉询问,没有见过金贤妃的真容。”
承景帝心头一震,江怀越迅疾道:“你的意思是,隔着帘幔搭脉问答,太医无法见到帘后人,那极有可能伸出手腕的,根本不是贤妃,而是一个真正怀孕了两月左右的女子?”
“我,我是这样猜测的。”司徒朗抖抖索索道。
江怀越立即追问:“那你又是怎么会知晓金贤妃后来才怀孕?”
司徒朗攥紧了手掌,低声道:“我,我以前也给金贤妃开过几次滋补的膏方,她曾夸我开方开的巧妙。后来,她搬去了太液池,又命人来请我去,最初也是隔着帘子把脉,为她开方保胎。我也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可是后来有一次,大概八月的时候,我再次被唤去。结果这一次……”
他说到此,眼光瞟了一下前方,望到承景帝的衣袍下摆,又吓得低下头嗫嚅道:“我还是隔帘把脉,却惊奇地发现这脉象与先前的全然不同,绝对不是已经怀孕五六个月的迹象。而更像是三个月左右的样子!”
承景帝盯着他,咬牙道:“那也只是你自己的揣测!”
“万岁,臣当时确实大惑不解,据金贤妃诉说,她已经给自己用过一些药,但当时仍旧断断续续出血。臣百般思索下,恳求贤妃说出孕期到底是什么时候,因为不同月龄的保胎方子绝不能使用同一个。在臣的追问下,贤妃娘娘才撩起帘子露出真容。她说……”司徒朗语声颤抖道,“她说自己其实才刚刚怀孕不到三个月。”
“随后她又以利益威逼利诱,让你不仅为她想方设法保住胎儿,而且对此事绝口不提。”江怀越道,“也因此,贤妃娘娘平日的搭脉开方,都由你一人负责。”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拒绝啊!”司徒朗哭诉道,“万岁,江大人,我这一介小小医官,要是不听从她的安排,说不定哪天出宫的时候就被人暗算在巷子里,到时候一家老小没有了依靠,岂不是要家破人亡了?!”
“诡辩之词!你既然得知贤妃孕期有误,就该立即来报!朕一旦查明真相,你又怎么可能遭人暗算?!”承景帝怒不可遏,“你分明就是贪图利益,竟如此枉顾职责,这等奸邪小人,有什么资格还留在太医院?!来人,将他拖出去就地正法!”
司徒朗吓得魂飞魄散,江怀越眼光一扫,正准备上前请承景帝暂时留他一命,却听闻门外有人焦急呼告。
“万岁!万岁!贤妃娘娘腹痛不已,说是可能要生了!”
室内数人皆闻言一震,余德广更是惊诧地望向江怀越。承景帝当即朝司徒朗呵斥道:“你不是说她五月才有孕吗,那怎么会现在就要生了?!”
“臣,臣说的都是真的啊……”司徒朗已经面如灰土,不知如何回答。
门外的呼喊声又起,这一回是裴炎的声音。“万岁,娘娘不能在这里待着了,恳请万岁同意让娘娘尽快回到长乐宫去!”
承景帝大步上前,打开了门扉。裴炎跪在门口神情急切,连连叩首:“还请万岁让小的派人护送娘娘回寝宫!”
“先带朕去看。”承景帝沉着脸,跨出了大门。
裴炎立马爬起,领着承景帝匆忙而去。江怀越朝余德广递了个眼神,随即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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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内,帘幔低垂,金玉音正躺在榻上紧蹙双眉,神色痛楚。
宫女和稳婆皆惊慌不已,待等承景帝踏入屋内,更是只知跪倒不敢抬头。金玉音听得脚步声近,忍着痛苦睁开眼睛,只望了君王一眼,便润湿了双目。
“万岁……”她似乎有许多话语要说,却又咬住嘴唇强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