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您先去休息吧。”褚管事校断桌上的一截灯芯后,又移了几盏烛火后靠近谷长风。
“你先回去,我再写点东西就休息了。”谷长风挥手让他下去。
“您一个时辰前就这么说了。”褚管事叹了口气,把食盒也拎到当家的手边。
“灶房炖来的汤品,您好歹也要喝一点。”
“嗯。”谷长风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依旧在纸上写着酿酒技术要项。褚管事看着当家的瘦削脸庞,还能怎样,也只能期望司徒莫明能快点回府。当家返府重掌事务,已有两个月时间。酒楼、府内原本旧差役、仆佣,在一声令下后,很快地将一切打理回原状。而谷南风和谷正明则在写下自白书后,就被遣到三百里外居住。
外人不明原因,或说谷正明和谷南风在当家落难期间败空家产、或说这些人与沐香兰同伙谋害当家、或说当家死里逃生后,心肠变硬了……诸多传闻,街市上传得闹闹嚷嚷。不过,也正因为有话题,所以酒楼生意竟比以前来得更好。
不过,当家看起来却不像很开心。
褚管事叹了口气,关上帐房房门。
此时,谷长风正用力眨着干涩双眼,正好听见了褚管事的这声叹息,他于是强迫自己放下笔,起身在屋内走动着。
酒楼管理事宜,他已撰写得差不多。培养人才的书院计画,也正在进行之中。至于酿酒的步骤,因为细节过多,还需要耗点时间。
不过,对他而言,有事可做反倒是好的。忙得不可开交的话,倒头就能睡。反而是用餐沐浴,或者是即将人睡前的短暂空闲时间,会让他感到若有所失,觉得心头空荡荡的。
果然,他已习惯有莫明陪在身边。所幸事务即将完成,他就快要能到子虚谷去看她了。
她孩子气重,他那时实在不该跟她闹性子的。她心里在乎他,他岂会不知?她若真不想待在城市里,那他每年定期前去探望她又有何不可?
况且,当初是他有意欺瞒在先,让她以为诸事完成之后,便要跟着她回子虚谷定居,如今又怎能埋怨她不愿陪在他身边呢?
之前褚管事又买进了一批新人,视其能力或留在府里帮忙或学习酒楼之事,他自然也顺道挑了一批如果不人谷家,便要骨肉分散或无以营生的孤儿寡母。届时他会将训练完成的孤儿寡母带到子虚谷,好让岳母挑选能人谷帮忙做事的人。也许下个月,他便能亲自领着这些人前往子虚谷了。
不知莫明这阵子吃好睡好否?
谷长风想起自己尚未用餐,坐到矮几前盘腿坐下,舀了口已凉的汤入口。这汤喝起来怎么好像没什么滋味?或者该说他最近无论吃什么都不甚可口。不像之前和莫明在一起时,即便吃的多半是不讲究的粗食,可那时总觉津津有味。不,吃得津津有味的人是莫明。他是看她吃饭,才觉得津津有味的。在遇见她之前,他的生活里就只有不停地赚钱与工作罢了……
真要他完全都放下,他办不到,且他在山林中能得到的快乐,不若他在经营酒楼时所得的满足。若她能明白这点便好了。
谷长风轻叹了口气,叹息声随之在屋内回响。
屋内未免安静得过度。如果有莫明在身边,屋内便不曾安静过,除非她睡着了。
是因为她不在身边,所以他才想着她百般的好吗?会不会再相处久一些,他会就开始嫌莫明吵,或者要为她的不谙世事而头疼翻脸呢?
不,陪伴喜欢的人怎么会麻烦?就像他在经营酒楼遇到困难时,也不曾对经营心生嫌恶。喜欢,就会愿意花更多心思付出。
他知道莫明这辈子绝对当不成一个寻常妻子,也知道有她在身边,他必然得要费心更多。可这费心若能换得她陪在身边,怎么算都算便宜他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要如何才能与妻子长相厮守?
谷长风强迫自己又喝了几口汤。他还有长远的路要走,再忙也不该跟身体作对。
“谷长风,还我的命来……”窗户啪地一声被推开。
“莫明,是你吗?”谷长风喜出望外,立刻起身看向窗边,窗边空空如也。
“我不是……”声音从另一扇窗边传来。“我是来跟你讨命的……”
“莫明,不要闹了。夜凉露重,快进来……”谷长风马上又奔到另一扇窗边。
“就跟你说,我不是莫明了!”披着长发的司徒云从第三扇窗边探出头来,不高兴地说道。
“岳父。”谷长风弯身一揖,很快地奔向司徒云。“莫明呢?”
“蹲在门边偷看。”司徒云把红色长舌头往旁边一扔,很不高兴它又没吓到人。
谷长风奔到门边,飞快地打开门一一司徒莫明正蜷着身子坐在门边。
“莫明!”谷长风喜出望外,弯身伸臂就要揽起她。“你怎么瘦成这样!病了吗?手怎么这么冷?快进来!’“不进去。”司徒莫明死命抱住双膝,完全不愿改变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