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4页)

她说着,伸出一双白皙的手,直直凑到冯伯玉眼前道:“妹妹我这双手,远看着还是那么回事,可只要细打量,就能瞧见上面有多少厚茧子和陈年的冻疮!别说长安城里这些娇小姐,便是大伯家那些堂姐妹,有一个小娘子的手像我这么糙吗?”

冯伯玉目光落在妹妹手掌上,果见掌心中一溜厚厚圆圆的茧子,虎口处还有几处红红的陈年冻疮,想来都是妹妹前几年替人洗衣裳或做针线时留下的痕迹,看着委实粗陋,浑不像妙龄少女的手。不免由怒转怜,原本坚定的心意也开始有了动摇的迹象。

“好容易熬到前年,咱们家的日子终于宽裕了些,欠人的债都还清了,还置办了宅田。今年更是喜事连连,哥哥你高中了,还在大理寺当了官,又把我和阿娘接到长安,买了宅子安顿咱们。妹妹我本想着,往后咱们家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可谁知哥哥你当了官,脾气也大了,妹妹犯了错,你竟一点情面都不留,直接便要将我送回原州。哥哥,我总算知道书上说的那句‘只能共苦,不能同甘’是什么意思了,说的可不就是咱们一家人么。”

冯伯玉冷然打断道:“咱们过去是吃了不少苦,可你怎么也不至于连女儿家的廉耻都不顾,好好的,竟去夜奔私会陌生男子,还险些因此丢了性命。要不是青云观的道士把你送回来,我和阿娘都不知你竟如此胆大包天!”

他说着,原本松动的决心又重新变得异常坚定:“你不必再说了,我看你已然坏了心性,断不是轻轻巧巧地说几句便能教得好的了。如今阿娘处处惯着你,我衙门事忙,不得空管你,我想着,还是把你送回原州,让俞先生和俞夫人好好管管你,免得你再做出什么自毁闺誉的事,到时候悔恨终身!”

“不——”冯初月声音陡然拔高,哭着摇头道:“好不容易到了长安,还未住几日,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等着让大伯家的人看我的笑话么?哥哥你别忘了,大堂哥早些年就中了功名,这会官都做到襄州司马了!前几年大堂姐嫁给了宁远将军,听说去年宁远将军立了军功,从五品武官提到了四品,这会是忠武将军了。他们家府上正好在长盛巷,那日我跟母亲路过瞧了,那宅子好威风,想着大堂姐如今做着将军夫人,更不知怎么瞧不起人了。”

冯伯玉面色一厉:“所以你为了将大堂姐比下去,便想方设法的攀高枝,连女儿家的脸面都不顾了?”

冯初月不服气地偏了脸道:“你读了书,大道理懂得自然比我多,但我也知道,母凭子贵,妻凭夫贵!大堂兄当了大官,大堂姐嫁的也好,他们兄妹的日子就是比咱们过得风光!而且不光咱们这一代被大堂兄大堂姐比下去,往后的孩子也会被他们的孩子给比下去!”

冯伯玉气得发噎,可一时竟找不到话来驳她。

“我原本以为哥哥你中了榜眼,比当年大堂兄不知要强到哪去了,可谁知到了长安才知道,在长安城,大理寺的主簿简直小的不能再小,什么说话的分量都没有。等到哥哥你苦熬出头,还不知道得蹉跎进多少岁月,妹妹我可等不起。”她说着,毫无赧色地捋了捋自己的鬓发,朝床边的棱花镜瞥一眼,像是要确认自己的年轻和容貌似的。

“那回我们在飘香楼碰见瞿夫人和沁瑶,哥哥你忘了?人家沁瑶能上云隐书院读书,妹妹我却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哥哥你读了这么多书,连妹妹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你会想不明白么?这长安城就是个处处拼家世的地方!咱们这些尘埃里出来的人,要想在这个地方活得是那么回事,光是老实本分就行了吗?”

说毕,起身坐到床沿上,异常坚定地看着冯伯玉道:“妹妹我既然已经来了,怎么都不会再回去了!哥哥你若非要送我回原州,趁早拿了绳子勒死我,直接把妹妹我横着送回去吧!”

冯伯玉望着言之凿凿的冯初月,原本的满腔怒意渐渐化为无奈,生平头一回生出几分举棋不定的惘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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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瑶在家养了好些时候,内力渐渐恢复,想着过些日子书院便要开学了,往后进了书院,再要回青云观恐怕就不易了,便跟瞿陈氏商量了,要上青云观去看师父和师兄。

从府中出来,紧赶慢赶到了青云观,师父和师兄却不在,小道童福元告诉他,说是清虚子昨日便被人请到城郊的庄子上驱邪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沁瑶难掩失望,只好从青云观重又出来,怏怏地吩咐鲁大回瞿府。

路过德荣斋,窗外飘来一阵乳酪浇鲜樱的香味,沁瑶嘴里一阵发馋,忙命鲁大停车,戴上纬帽跳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