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蔺效沉吟了一会,又道:“所以我猜,陆女官的死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就算死的不是她,也会是旁人。”

说完,他转头看向沁瑶,“当然,在选择下手对象时,没有亲眷的人总比有所依靠的人所激起的波澜要小,后续的麻烦也要少得多。”

“陆女官没有亲眷?”沁瑶疑惑地微微睁大眼睛,“刚才你不是说陆女官的尸首被亲眷收走了吗?”

蔺效蹙眉道:“陆女官家中只有一个哥哥,听说才高八斗,是蜀地数一数二的鸿儒,曾被韦国公府聘做西席给夏氏兄妹开蒙,后随韦国公一家人来长安,不料在路上染了风寒,一病死了,只留下一个妹妹。七姑姑怜她孤苦无依,又见她自小跟在哥哥身边耳濡目染,很读过几年书,便举荐她到书院做女官,好为自己攒些嫁妆。”

“原来她是夏家的人。”沁瑶恍然大悟,旋即想起那回陆女官对自己突然发难,说她不守书院规矩,非要给她记上一过才肯罢休,那般咄咄逼人,分明是借题发挥。

当时她好生不解,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陆女官,谁能想到她竟然是夏家的人,那么她当时的所作所为就好解释了。

蔺效继续道:“背后之人既想制造机会让书院暂闭,又不想掀起轩然大波,所以才选择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官下手。阿瑶,被勒死之人不难伪装成自缢,咱们就算去察看尸首也毫无意义,不如想办法弄明白书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幕后之人会这么害怕事情败露。”

沁瑶想起那晚书院里出现的怨灵,忍不住问蔺效:“难道陆女官就不能是被怨灵所害?”

话说到一半,自觉这问题多余,倘若真是低灵力的怨灵所害,何至于要费尽心机将陆女官伪装成自缢的模样?像这样掩人耳目的害人手法,明明白白是凡人所为。

想到这,她忽然想起同样也是在深夜自缢的秦媛,她的死跟陆女官的死全不相干,可又隐约透露着某种程度的相似,有没有可能秦媛也是被人所害,却被人伪装成自缢的模样?

可无论书院外的御林军还是太子身边的护卫,都不是泛泛之辈,究竟什么人能越过重重防线,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呢。

蔺效拉了她往殿内走,出来久了,她的手有些凉意,“我已让人去查探那位突然冒出来的陆女官的亲眷的底细,不过——”他停步,讥讽地笑了笑,“若这桩事情背后真有人操控,依照那人的行事风格,绝不会留下把柄让我们追寻到他身上去,哪怕查到了一半,恐怕也会拦腰斩断。”

沁瑶心直沉下来,自从那日在青云观无意中听到师父和缘觉的对话,到秦媛在靖海侯府自缢,几乎每一桩事都出乎她的意料,全朝着不合常理的方向发展。

虽然前几日,她无意中通过斗宿的格局猜测最后一个魔星“女宿”落在云隐书院,可如今书院内外委实太过干净,让她想要勘透书院里的阴阳五行都无从说起。

障灵阵更是邪门,破阵需得修为和道行深厚者不能为,她当时不过看过几页书,勉强记得些皮毛,对阵法的精要却全不知情,倘若贸贸然破阵,只会打草惊蛇。

找师父?师父近日连她的面都不愿见,对她想要打听的一应事物全都讳莫如深,逼急了说不定还会避而不见,根本别指望能从师父嘴里问出什么。

她越想越觉得无力,只觉得桩桩事情都看得透彻明白,可真要解决起来却又千头万绪,颇有无从下手之感。

蔺效见她心事重重,低声宽慰她道:“后日我拍去打探缘觉底细的人便要回长安了,缘觉跟道长是旧识,不如先从他身上入手,弄明白一桩是一桩。”

沁瑶想不出旁的法子,幽幽叹气道:“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个人刚走到廊柱转角处,忽然暗处转来一个人,两人闪避不及,险些撞到那人身上。

蔺效将沁瑶护到自己身后,稳住身形,抬眼看向来人,却是吴王,他一手拿着一枚酒盅,另一手扶在廊柱上,似乎已有几分醉意,不知已站在此处多久了。

蔺效不动声色地回想一番刚才的景象,确定他和沁瑶的对话不至于落到他耳里,便道:“七哥?”

吴王听到蔺效的声音,将胳膊从廊柱上拿下来,像是刚看到二人,趔趄着退后两步,辨清沁瑶和蔺效,扬眉笑道:“十一?原来你跟弟妹躲在此处,怎么,难道平日在澜王府还不够你二人说体己话的?”

蔺效笑了笑道:“席间人多气闷,我怕她受不住,特带她到外头来透透气,这便回席了。”

说着,握着沁瑶的手预备回殿。

吴王的目光却落在沁瑶头上的簪子上,眼睁睁看着她擦身而过,始终一眼不错地盯着,等他看清那簪子的花式,面色微微一变,旋即故作惊讶地笑了起来,“弟妹头上这簪子当真别致,看着竟像东海寒玉,敢问是在哪家首饰铺子做的,赶明儿我给母亲也做上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