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比翼连枝当日愿(第4/5页)
胡乱之中挥出一掌。指掌方动,体内热气顿时如滔滔狂潮,直冲掌心。
“呼!”一道淡绿色的气光忽地从掌心喷吐而出,蓬然鼓舞,正好冲撞在左面官差的额头。他“啊”地一声惨叫,突然纸鸢似的飘了起来,满口喷血,翻空飞跌,一头栽入雪地里,双脚乱蹬,半天爬不出来。
余下一名官差大吃一惊,愣愣地站在当地,瞠目结舌,右手持刀,距离楚易头顶尚有三尺,却怎么也不敢砍下去。
楚易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脑中迷乱,惊讶骇异丝毫不在三名官差之下。
他自小体弱多病,此生以来最为勇猛的一次义举,乃是十四岁时为了解救被一只疯狗吠吠追杀的村童,奋不顾身半路杀出,一脚正中疯狗鼻梁,当场踹得它悲鸣一声,败下阵来。
然而此事纯属侥幸,下不为例。何以今天突然如此神勇?
他忽地想起今日中午那匹毛驴的神勇表现,心念一动,难道……难道竟是昨晚那两颗药丸的缘故?心神大震,“啊”地失声低呼。
“快杀了他!”那捕快惊怒交加,顿足大喊。
官差手腕一抖,战战兢兢地一刀砍下。
生死攸关,楚易不及多想,急忙又奋力推出一掌。不料这次竟毫不奏效,掌心空空,什么气浪也不曾冲出。
好在那官差心虚害怕,犹如惊弓之鸟,手腕簌簌乱抖,这一刀原已绵软无力,眼看楚易拍出手掌,登时闭眼惊叫,朴刀应声劈歪,贴着楚易耳颊擦过,森森冰冷。
一刀挥下,两人都吓了一跳,趔趄后退。
那官差惊魂不定,怔怔地看了自己浑身半晌,确定无恙,胆气顿时又壮了起来,定了定神,厉声喝道:“他奶奶的,小蛮子竟敢装神弄鬼,恫吓官爷,老子让你脑袋开花!”
“呼”地一声,挥舞朴刀,当头一刀砍下。
楚易大骇,挥手乱挡,但这回依旧毫无反应。
大雪纷飞,刀光如电,寒芒一闪,飕飕冷气霍然劈至。
“哧!”
隐隐听见一声轻响,那官差突然顿住,身子微微一晃,双目圆瞪,满脸惊骇恐惧,过了片刻,嘴角忽地沁出一丝黑血,斜斜扑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楚易骇异不解,只道自己无意之中将他打死,心中登时说不出的惊骇、恐惧、自责、慌乱,猛地踉跄后退,颤声道:“我……我杀人了?我杀了人了?”
余下那两名官差远远地瞪着他,说不出的惊惧骇讶,突然面面相觑,尖声怪叫道:“不得了啦,妖怪呀!救命啊!”转身撒腿就跑。刚跑了几步,怪叫突然转化为凄厉的惨呼,忽地高高抛起,重重摔落在地,抽搐了片刻,了无声息。
楚易又惊又骇,自己适才分明一动也不曾动过,这两人又为何会突然毙命?莫非是在装死,想要乘自己不备,偷袭暗算么?当下颤抖着拾起身边那官差死者的朴刀,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探察鼻息心跳。
那两人果然已经死了。死得莫名其妙,蹊跷难言。
雪花卷舞,纷纷扬扬,仿佛万千琼花柳絮,癫狂飞舞,片刻之间就将三具尸体埋在茫茫白雪之下。
囚车倾斜,半陷雪中,驾车黄马悲嘶阵阵,团团乱转了片刻,蓦地轰然扑倒,寂静无声。
楚易提着刀,孤孤单单地站在荒山风雪之中,脑中空茫,心乱如麻,恐惧、懊悔、惊骇、迷惘……交相陈杂,周身仿佛被冷风彻体吹透,锥心森寒,一阵阵地发抖,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他的眼前晃过晏小仙的笑靥,“啊”地大叫一声,心神大颤,蓦地醒觉,转身便往山下跑去。提刀在雪地里深深浅浅地冲了几步,立即又顿住。
天地茫茫,四野皑皑,哪里能辨得清方向?
就算能及时回到万寿县,他又上哪儿去找晏小仙?就算能在他尚未遇险之前找着,自己又如何能将他安然救出?就算……突然之间万念俱灰,悲苦伤心,泪水涔涔而下。
这一刹那,他突然如此鄙视、厌憎自己。
倘若自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倘若自己也能如邻村的李阿牛那般孔武勇猛,只手擒狼,孤身搏虎,又何至于眼睁睁看着义弟被这些畜生捆缚羞辱,无可奈何?
说什么“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此生此世再也找不到如此知己了!即便自己苟活于世,即便平平安安到了长安,中了进士,成了状元……又有什么趣味?
泪水汹涌而出,一再地模糊了视线。晏小仙的如花笑靥如雪花似的在他眼前纷飞扑闪,那清脆悦耳的笑声如狂风似的在他耳旁呼啸回旋……音容笑貌不断地交叠重合,压得他喘不过气,哭不出声。
这一刹那,他蓦地发觉这个相识不过一日的义弟竟在自己心中占据了如许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