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3/4页)
阿切尔夫人并没有理会他对祖先们菜肴的暗示,杰克森先生遂不慌不忙地继续说:“没有,她没有出现在舞会上。”
“啊——”阿切尔夫人低声说,语气仿佛在暗示“还算她识大体”。
“或许是因为博福特夫妇不认识她吧。”简妮拙劣地恶意猜测。
杰克森先生轻抿了一下嘴,仿佛在品尝一杯隐形的马德拉白葡萄酒。“也许博福特夫人不认识她——但博福特肯定认识,因为今天下午整个纽约都看见他们在第五大道上走着。”
“天啊——”阿切尔夫人哀叹道,显然意识到试图将外国人的举止归因于矜持是徒劳的。
“不知道她在下午会戴圆帽还是软呢帽呢,”简妮猜想着,“在歌剧院时我知道她穿着一件深蓝色丝绒礼服,平平无奇——像睡衣一样。”
“简妮!”她母亲叫道。阿切尔小姐脸红了,装出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
“无论如何,不去舞会是更得体的做法。”阿切尔夫人继续说。
她的儿子意气用事地接话说:“我不认为她的考虑在于是否得体。梅说她本来打算去,可后来觉得要穿的裙子不够亮眼。”
这句话印证了她的推论,阿切尔夫人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可怜的埃伦,”然后同情地补充道,“我们可不能忘了梅多拉·曼森是以怎样稀奇古怪的方式把她带大的。一个女孩被允许穿黑色绸缎礼服出席自己初入社交界的舞会,你还能指望什么呢?”
“啊——我可记得她了!”杰克森先生说。接着又加了一句:“可怜的孩子!”语气中像在品味那段记忆,同时深知那一幕预示着什么。
“真奇怪,”简妮说,“她会保留埃伦这个难听的名字。要是我就把它改成伊莱恩了。”她扫视餐桌观察大家的反应。
她的哥哥笑了。“为什么是伊莱恩呢?”
“我也不知道。这听起来更——更有波兰味道。”简妮红着脸说。
“听起来更惹眼了,那可不是她想要的。”远处的阿切尔夫人说。
“为什么不呢?”她儿子插嘴说,忽然变得好辩起来,“如果她愿意的话,为什么不能惹眼?她为什么要东躲西藏的,仿佛她才是给自己蒙羞的人?她是‘可怜的埃伦’没错,因为她很不幸有一段失败的婚姻,但我不认为她因为这样就该像罪犯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我想,”杰克森先生揣测道,“这正是明戈特家想要采取的立场。”
年轻人红了脸。“我不需要等候他们的指示,如果你是这个意思的话,先生。奥兰斯卡夫人以前生活得很不愉快,这不代表她就是局外人。”
“有好些传闻。”杰克森先生开腔,斜看着简妮。
“噢,我知道,那位秘书,”年轻人接过他的话,“那是胡说,母亲。简妮已经长大了。他们不是说,”他继续道,“那位秘书帮助她逃离了把她囚禁起来的混账丈夫吗?他要是这样做又怎么样?我希望我们所有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挺身而出。”
杰克森先生扭头对忧伤的管家说:“要不……那个酱……还是来一点吧——”浇过酱汁后,他评论道:“我听说她正在物色房子。她打算在这里住下来。”
“我听说她打算离婚。”简妮大胆地说。
“我希望她能离婚!”阿切尔大声说。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阿切尔家纯洁而宁静的饭厅中炸开。阿切尔夫人挑起了精细的眉毛,那种弧度意味着:“有管家在——”年轻人自己也意识到公开讨论这种私密话题十分不得体,于是急忙岔开话题,讲述他到明戈特老夫人家的拜访。
晚饭后,依照亘古不变的传统,阿切尔夫人和简妮拖着长长的丝绸裙摆走上会客厅。男士们在楼梯下吸烟时,她们靠在带雕花球形灯罩的卡索灯旁,面对面地坐在一张玫瑰木缝纫桌两边,桌下挂着一个绿色的丝绸袋子。她们在一条缝有野花的挂毯上绣着两端的镶边,这条挂毯将会装饰小纽兰德·阿切尔夫人的会客厅中为“盛会”而摆放的椅子。
会客厅中进行着这个惯例时,在哥特风格的书房里,阿切尔让杰克森先生坐在火炉旁的扶手椅里,递给他一支雪茄。杰克森先生心满意足地躺进椅子,十分自信地点燃了雪茄(那是纽兰德买的),在煤堆边舒展他干瘦的双脚,说:“你说那位秘书只是帮助她逃走,我亲爱的朋友?唔,那么说来他一年后还在帮助她,因为有人看见他们在洛桑同居。”
纽兰德脸红了。“同居?为什么不能呢?如果她不愿意,谁又有权改变她的生活?我受够了这种虚伪,只因为她丈夫选择跟娼妇同居,就把她这个年纪的女人生生活埋。”
他停下来,生气地转身点燃雪茄。“女人应该是自由的——和我们一样自由。”他宣称。由于过于恼怒,他无法估量这个发现会带来什么可怕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