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本序(第2/3页)
他不仅写出了一系列优秀的中篇小说,而且尤其擅长写抒情色彩的短篇小说。他的许多短篇小说借景抒情,寓情于景,文笔细腻,格调清新,宛如一首首散文诗。
他创作特色中最突出的一点是善于用诗一般优美、动人的语言描写自然科学领域内的故事。他的《卡拉-布加兹海湾》和《科尔希达》曾被高尔基和克鲁普斯卡娅誉为小说和科学结合的创新范例。
帕乌斯托夫斯基还以知识渊博著称,著有一系列关于普希金、莱蒙托夫、果戈理、契诃夫、雨果、福楼拜、莫泊桑及音乐家柴可夫斯基、画家弗鲁别利[1]的传记作品。
苏联卫国战争前,帕乌斯托夫斯基在莫斯科高尔基文学研究所散文讲习班讲授写作技巧和心理学有十余年之久,授课内容十分丰富,但既未被印成讲义,也未被速记下来。帕乌斯托夫斯基遂决定将其写成书,题名《铁玫瑰》。这一书名取之于乌克兰流浪歌手奥斯塔勃的经历。这位歌手曾用铁打了一朵玫瑰花。可是他刚刚着手写这部作品,卫国战争爆发了,写作因之中断。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帕乌斯托夫斯基才重新开始此项工作。其时关于铁玫瑰的故事,他已写进了自传体小说《一生的故事》第一卷《遥远的岁月》,因此便调整了原先的写作计划,将此书易名为《金蔷薇》。以上便是《金蔷薇》一书之缘起。
一九五五年,苏联《十月》杂志第九和第十期连载了《金蔷薇》。同年,苏联作家出版社出版了此书单行本。一九五七年,作者对《金蔷薇》作了一次修改,收入该年苏联国家文艺书籍出版社出版的六卷集《帕乌斯托夫斯基文集》第二卷。
此后,帕乌斯托夫斯基曾着手写作《金蔷薇》第二卷,探讨散文的诗化、旅行对于创作的意义、虚构的意义、文学与生活的关系等问题,但未及成书,便离开了人世。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他又一次对《金蔷薇》第一卷全书作了全面的修订润饰,还重写了《契诃夫》和《亚历山大·勃洛克》,新写了《伊凡·蒲宁》和《插在纽孔中的一朵小玫瑰花(记尤里·奥列沙)》。此乃最终的修订本,收入苏联国家文艺书籍出版社一九八二年出版的九卷集《帕乌斯托夫斯基文集》第三卷。这个中译本即据此版本译出。
帕乌斯托夫斯基本人把《金蔷薇》称作中篇小说,也有评论家将其归为探讨人文科学的“科学小说”,而实际上这是一部总结作家本人的创作经验、研究俄罗斯和世界许多大作家的创作活动、探讨写作上一系列问题的散文集。娓娓而谈,清新隽永,对作家如何培养观察力、提炼素材、锤炼语言、丰富知识等等都有独到的见地,对想象的必要性、细节描写的功能、人物性格的逻辑性以及灵感的由来等等也作了深刻的阐述。对绘画、雕塑、音乐、建筑等艺术领域亦有所探讨,且旁及天文、地理、气象、地质、植物、海洋、光学等自然科学领域,给人以“信笔拈来,皆成文章”之感。
《金蔷薇》全书共十九篇,每篇分别以诗情画意的笔触阐发一个或若干个有关文学创作的问题,并无情节上的依存性和连续性。然而人们却不觉得此书结构松散,内容庞杂。这是因为有一条红线似磁石一般贯穿全书,将所有章节凝聚成一个严密的整体。这条红线便是以本书书名《金蔷薇》所象征的作家对文学事业、对祖国、对人民、对大自然、对生活的爱和对美的锲而不舍的追求。作者认为真正的文学作品无不是以此为出发点的。
此书问世时,庸俗社会学和教条主义尚盛行于苏联文坛,卫道者们言必称文学的阶级性和党性原则,强调作家的首要任务为世界观的改造,要求作家的是歌功颂德,图解政策,把探讨自我表现和写作技巧的言论斥为离经叛道的异端邪说。所以像《金蔷薇》这样一部挣脱条条框框的桎梏、探讨文学创作本身规律的作品的问世,在当时苏联文学界无疑是沙漠中的一泓清泉,长年来一直受到普遍的欢迎。几十年过去了,几番斗转星移,旧貌已改新颜,然而《金蔷薇》因其本身的文学价值,仍为俄罗斯的读者所珍视。
《金蔷薇》早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即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中译本。大概由于该书同当时的政治氛围和文化氛围不合,有许多违碍之处,所以出版社将该书作为“内部读物”发行。
其时中国文坛的境况与苏联颇为相似。文学作品的功能已超越文学,而进入政治领域,且被无限扩大,成了阶级斗争的晴雨表,成了若不能兴邦必将导致亡国的令人股栗的大事。起初被奉为圭臬的文学概论之类此时已被斥为修正主义。文学创作所应遵循的已不再是文学创作的准则,而是阶级斗争的规律,所以《金蔷薇》中译本的面世,对于尚未忘却文学、对文学仍有爱心的人来说,不啻满天乌云中的一线阳光,自然视若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