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行天涯(第5/6页)
也不知它后来伴谁行天涯。
……
过了些年,我又去阳朔,又坐在了曾经的桥头,没再背鼓而是背了一只Hang drum[11]。
正是盛夏时节,没有令人心有余悸的冰雨,偶尔过路的雨水微热,我的朋友王八蛋老张坐在旁边弹吉他,成捆啤酒和我们的碟片摆在面前,一个叫大狮子的深圳帅哥帮我们收银子,听我们重操旧业,玩票卖唱找乐子。
那天晚上热闹到爆棚,几十个人类围在一起合唱。
我们唱:
妈妈要我出嫁,把我许给第一家
第一个他是混丽江的人呢,妈妈我不嫁给他
妈妈要我出嫁,把我许给第二家
第二个他是混拉萨的人呢,妈妈我不嫁给他
妈妈要我出嫁,把我许给第三家
第三个他是混阳朔的人呢,妈妈我不嫁给他
妈妈要我出嫁,把我许给第四家
第四个他是个老流浪歌手哦,妈妈我不嫁给他
妈妈要我出嫁,把我许给第五家
第五个他是个小客栈老板哦,妈妈我不嫁给他
妈妈要我出嫁,把我许给第六家
第六个他是个破酒吧掌柜哦,妈妈我不嫁给他
妈妈要我出嫁,把我许给第七家
第七个他多么地有安全感啊,但是他不爱我呀
(哎)第七个有车有房有信用卡!但是他不爱我呀
……
第二天就要出嫁的可笑同学在一旁笑,笑得脸都要烂了,她当时的老公法师在一旁唱得比谁都要起劲。法师在阳朔开懒人窝客栈已多年,他已经不记得我。
我曾推开他家客栈的门,问:请问你们见过一只很丑的手鼓没有,上面有一行字。
当年的法师对我说:兄弟,别着急,喝杯水先歇一歇。
他递给我一杯水,我喝完后什么也没说,就匆匆跑去下一家了。
法师应该早就忘记了这一幕,他在合唱的间隙递给我一瓶啤酒,问我:大冰,第一次来阳朔吧,觉得阳朔怎么样?
阳朔……阳朔挺好哦,因为它,我才没有路径依赖,被捆绑在某一个世界。
某种意义上,这个小城算是我往昔某一段人生的终结者,应该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不再卖艺游历,告别了年轻时代最后一段流浪歌手式的生活。
遗憾和庆幸交织在一起,怎么说呢,提起阳朔,心里忽冷忽热,一会儿很烦,一会儿又总感觉好像我欠着一笔债一样。
走了走了,转场喝酒去吧,不用努力假装听,应该没人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弹吉他的老张当天晚上酩酊大醉,拽着我讲他即将开始的新生、即将面临的命运转折。我努力假装听着,一边听旁边“小马的天空”里的鼓声。
现在的阳朔,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玩儿手鼓了,整条街上鼓声密密麻麻,如群蝗过境般的音波。
我幻想,如果每一只手鼓背后都有一段或深邃或崎岖的故事,我的天,这座热闹的小城是否能承载得了呢?
我认真地想,如果那只手鼓还在,以它的音色,会不会被这方红尘淹没。
第二天,可笑同学和法师同学婚礼。
他们人缘好,全国各地飞过来观礼的朋友有一二百个,我主持完毕仪式后,指挥大家把法师扔进了游泳池里。
他刚爬上来,又把他举起来丢进去。
水花溅湿了池边的人类,大家高兴得哈哈大笑,法师在水里一起一浮,白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发达的胸大肌,两点全露。
他捂着胸口也高兴得哈哈大笑。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法师,当年的一杯水今天用一游泳池水来报,够不够?不够的话再扔一次好了……
来来往往的人世变幻,如月圆缺,法师和可笑没能走到最后,几年后分道扬镳,当下各自安好。
弹吉他的老张回到重庆后辞去了设计师的工作,在江北开了一家叫“末冬末秋”的艺术酒吧,那家酒吧后来倒闭夭折。
那家酒吧刚开业的时候,我去重庆找他玩儿,他未能免俗,在酒吧里也放了两只手鼓。
老张又喝得大醉酩酊,摇摇晃晃抱着吉他唱一些三俗的歌。
我搬起其中一只手鼓,坐在舞台边上舞起双手……
依旧不是期待中的音色。
灯红酒绿的重庆夜晚,酒吧里满满当当的人类,并不怎么听歌,都在开开心心地喝酒聊天划拳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