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普通人的选择(第9/12页)
他们总是随身带着变调夹。
他们弹琴,叮叮咚咚的,很小声很小声地唱歌给方圆三米之内的人听,他们唱自己的歌,无论是街边还是吧台边,很小声很小声地低吟。
他们也玩鼓,羊皮的、牛皮的、纸皮的手鼓,不是用敲的也不是用力去拍的,而是轻轻松松地让手指在鼓面上跳舞。
他们说有吉他和手鼓就够了,这个拼命强调形式和配器的时代,应该做点减法了。
他们说有三两个人肯认真听歌就已经很够了,不奢望被了解不害怕被曲解不在乎被忽略……在想唱歌的时候有琴旁的你静静聆听就够了。清风拂山冈,明月照大江。
他们简简单单地玩着音乐,玩着玩着,玩出了一个游牧民谣。
共同的丽江背景、相同的音乐理念、类同的流浪歌手经历,出世又入世的原创歌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有比游牧民谣这四个更适合用来定位他们这个群体的字了。
音乐是羊,他们游牧在路上。
远芳萋萋的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的路上,长亭外,古道边的路上,苍茫肃杀的路上,锦衣夜行却自得其乐的路上,扬鞭策马、狷狂高歌的路上,无法回头也不屑于去回头的路上。
他们都喜欢一句话:曾经有一个年代,流浪着的歌手被称作行吟诗人。
……
这是2010年以前我写过的最矫情的文字。
没办法,必须找层防水防风的冲锋衣套上才写得出,我也觉得怪丢人的。
我把大家写成身高丈二手指头布楞楞楞棒槌长。我写大家就是写我自己。我写路平就是写我自己。哈哈哈,对不起,敬个礼,请你吃块儿西瓜皮。
……
这么荒凉的时代,敢真正行吟的人注定饿死,尸首必将腐烂在小市民面前,被风干鸟啄被狗啃着吃了。
我想成为行吟的诗人,我不怕死,那我硬着嘴,这会儿在这儿怕什么呢?
……
难过的是,老路唱起的那首歌,为何让我泪眼模糊。
那些美好得和假的一样的选择,我肯选我肯说,可我自己肯懂吗?慢慢地,等我懒得张嘴了,我是否又绕回到蝇营狗苟的人性深渊处了呢?
老路唱起的那首歌,为何让我泪眼模糊,为何那些落花流水,留也留不住,为何滚烫的温度,总相忘于江湖,为何总有些遗憾,留在酒杯最深处?
回不去的非想非非想处天,倒栽葱的我哦,找不到树找不到树找不到树。我去你××的万般皆苦。
(六)
感谢你坚持读到了这里。
若实在读不下去,莫要留情,果断跳过,去读下一篇。
请尽量理解——这篇文章并不是写给所有人看的。
起初夜里开酒吧,白天街头卖艺,后来市场竞争渐渐白热化,考虑再三,我和路平决定盗版自己的音乐作品。
最初尝试着做了一批CD,用最原始的手段DIY,去批发电脑光盘一张一张地翻刻,刻坏过路平一台光驱。封套是牛皮纸手工糊的,封面手绘。
定价的时候有分歧,路平说:10块。
老路啊老路,丽江粑粑都5块钱一个了……
他说:那15。
老路啊老路,风花雪月都20一瓶了。
路平说:贼他妈……30!
老路啊老路,愿意掏30来买一张流浪歌手专辑的人,还会在乎多掏20吗?
路平最初50一张卖原唱专辑的时候,一直是低着头弹琴,完全是一副昧了良心的模样。奇怪得很,卖得出奇地好,第一天卖出了16张碟,这相当于单纯卖唱一个星期的收入啊。晚上数钱的时候,一堆人围成一圈,一张张做贼心虚红扑扑的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想就好笑。
可是我的兄弟……许多年后的一天,我坐在我济南的家中,一张张整理各路知名歌星的签名EP,撇着嘴念那些龙飞凤舞的赠言时,我念起当年那些未曾沾染许多人间烟火的歌谣,我依旧浪荡天涯的兄弟,那些放声高歌的青春,仅仅只值50吗?
……
路平摇滚出身,有一副铁嗓子,木吉他弹唱三四个小时和玩儿似的,连口水都不用喝。卖唱的时候数他的战斗能力最强,我几乎没见他唱累过。
他卖唱有个特点,从来不和人交流。
无论对方是多一脸崇拜的漂亮妹子,多出手大方的豪气买家,他只管半仰着脖子唱他的歌,唱完了就闷着头抽烟,从来不接人家的话茬儿,经常会搞得对方讪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