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第2/3页)

哦不,不是借口。只是秋刀鱼的气味带来了一名意料之外的客人罢了。

怎样?味道不错吧。秋刀鱼和酸橘那是绝配呀。而你小子呢,今天带来的又是伏见的下酒。

同样都是酸味,柚子就像是丑女的深情,柠檬是少女的任性。可不论哪个,都会压住秋刀鱼本身的风味。而阿波的酸橘呢,就是高雅却不张扬的大美人儿。

内人可不是阿波女子。我没说过她是会津出身的么。

你小子,还真是跟你的剑风一样无遮无掩直来直去呀。勤于军务也好、刻苦习剑也好,该是知晓风流的时候了。

记不得是哪次,不过我对榊吉太郎也说了同样的话。不知风流的剑容易被对手看穿。不论再强,耿直的剑终会败阵。竹刀就不谈了,要是真刀间的较量,连声儿都出不了。

也就是说立志成为剑士的人,必须在道场之外学会风雅之事。迷惑搪塞对手,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举动,这些都是平日里靠风流培养起来的。

如今西洋的运动可以说是大受欢迎。可要把自古的武道想成它们的同类,就太可惜了。

武道与西洋趣味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与风雅的关系吧。武道的终点其实也是艺术的一部分,而体育呢,仅仅只是身体的运动而已。或者说以杀人为唯一目的的剑士,是需要心境的修养的,但体育运动又死不了人,所以没必要。这么解释是有些不太妥,总之两者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活在御一新动乱之中的剑士们,都是出色的风流之士。虽不及像宫本武藏那般精湛,但与自身剑技相符的寻乐之心,是任谁都有的,近藤和土方也不例外。“你要好好地让自己风流起来”,这应该算是近藤对我的口头禅了。所以就连我这样的,你瞧。傍着花开正酣的庭院,把酸橘的甘露洒在秋刀鱼上,静赏明月 ——这就是风流啊。

不过看来,被当作体育类的剑术,似乎也必须要点风流了。

我知道我很啰嗦,但是内人真的不是阿波的人。还真是多言招悔啊,不过她的确是个高雅而不张扬,年轻时还是个大美人的会津姑娘。

看起来年轻是因为染了头发,她可是弘化三年( 1846年)丙午出生的,跟我只差了两岁。

有人问年龄的时候,只要用干支回答,基本都会往小的想一轮儿吧。都说丙午年的女人克夫,不过看来也没啥好担心的。

她是会津藩大目付三百石取家的女儿,只因为生在丙午就被姻缘敬而远之,直到明治七年秋天的时候才嫁给了我。那时她已经二十九岁了。周围的人都劝我在她越过三十这个坎儿前把她娶了。

那时候内人还住在东京,而我呢,和许许多多旧会津藩士一起,几乎算是被半流放到了奥州的斗南。

明治四年的夏天,我在斗南娶了一个媳妇,但后来我把她抛弃了。因为两人之间并没有子嗣,对方倒也没有闹得太厉害,只是说信了我这种男人是她自己瞎了眼,然后骂了我一顿,也就这样了。哎?不对不对,说这句话的好像是我。

你那是什么表情?

看来你小子有些高估我了呀。怎么?剑术高明的就一定是正人君子了?哪有那样的道理。要说当今的道场剑倒还可能,杀人狂的人格能有多高尚。

我把与自己同甘共苦的妻子抛弃在了斗南的荒野上,然后没事儿人一样地举行了第二次婚礼,这些都是事实。我们的下仲人[1]是御家老的山川浩大人和佐川官兵卫大人,而上仲人则是松平肥后守大人,简直就是受宠若惊啊。大家一个个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前妻的名字叫八十[2],也是旧会津藩士的女儿。分开之后,她就音讯全无了。其实八十根本就没骂过我。信了这种男人是她自己瞎了眼这种话,也应该是我说的。

酒和菜都变涩了。还是继续昨晚的话题吧。

庆应四年戊辰年一月末,新选组的驻地被定在了江户城大手前原若年寄的役宅里,整个二月我们都是在那里度过的。现在想起来那些日子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过往的事就像是在做梦。将来的一切也是毫无头绪。但惟独眼下,却又充实到让人毫无怨言。打个比方说的话,那里既不是现世也不是来世——一个跟黄泉差不多的地方。

实际上那个时期,江户城西之丸里那些个旧幕府的高官们,就跟阎王爷一样绞尽脑汁在琢磨怎么处置这些麻烦的家伙呢,所以只隔了一条护渠的御役屋敷,说它是黄泉简直再恰当不过了。

二月中旬,我们接到了护卫在上野宽永寺反省的公方大人的任务。

逃往上野山中的御家人们开始集结,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迎击萨长。

当时我就在琢磨,这旧幕府的阁僚们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