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册 第十九章 剥茧抽丝(第2/5页)

辛垣夫人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站在我身侧的赵鞅,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摸了摸熟睡中的公子啼,着意放柔了声音:“如夫人,现在既然有人想要谋害公子和世子,在没有找到凶手之前,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待在一处。这样既方便卿相派人保护,也方便我施药救治。如夫人不妨写封书信传与国君,就说想带着公子啼在赵府多住些时日,祈愿赵世子康复。今日之事怕是有人故意在背后离间国君与卿相,如夫人聪慧,必然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我这番话中的深意,辛垣夫人听得真切。她咬着下唇闷声不语,只专注地一点点把药喂进公子啼的嘴巴。一碗药见了底,赵鞅也失去了等待的耐性,他抬手三击掌,四个黑衣带甲的侍卫立刻出现在院中。

“如夫人,你若信得过老夫,就把公子啼留下吧!十日后,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赵鞅亲手将抱着公子啼的辛垣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对侍卫命令道:“安排如夫人在府里住下,再派一队人日夜守在世子院外,若是公子啼和世子出了什么差错,所有人提头来见!”

“唯!”四亲卫齐声应道。

既然赵鞅已经发话,辛垣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她依依不舍地把公子啼交到我手上,一汪泪珠含在眼眶里,让人看着生怜。我搂着公子啼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如夫人放心吧,小巫一定会照顾好小公子。”

“一切就都拜托巫士了!”辛垣夫人伸手摸了摸公子啼娇嫩的脸蛋儿,俯首一拜,一步一回头地跟着侍卫走出了院子。

唉,好人、坏人这回我算是做齐了。

“老夫没有看走眼,你确实是个通透的孩子。这事被国君知道倒也无妨,只是落在其他三家手里怕是会对我赵氏不利。”赵鞅看着我怀里的公子啼道。

赵、智、韩、魏四家共同执掌晋国的军政大权,赵鞅身为四卿之首,深知调和、制约其他三家的策略和手段。图谋政事,如履薄冰,一个不小心赵家就可能会步了范氏、中行氏的后尘,被其他三家朝夕之间赶尽杀绝。权谋游戏,永远是世间最危险、最残忍的游戏。

辛垣夫人走后不久,无恤带回了一具女子的尸首。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细眉小鼻的少女,额间的一个血窟窿占了她半张脸的大小。我俯身细看了两眼,见血液凝固的样子,死了足有半个时辰。

赵鞅的脸阴沉着,半天没有说话,无恤的脸色也愈加凝重。

送水的小婢子死了,这就意味着没有人能证明无恤的清白。虽然辛垣夫人暂时被软禁在府中,但如果十日之内不能找出幕后真凶,那公子啼中毒的事一旦传出去,无恤恐怕也难逃一死。

我让侍卫抱了公子啼进房间,又壮着胆子把剩下的一碗药端给了无恤:“我还要煎药,你端进去喂世子喝吧!”

无恤看了一眼赵鞅,见他没有出声反对,就借机退下了。

赵鞅看着地上已经气绝的婢子,缓缓道:“老夫知道人不是无恤儿杀的。但只怕今日之事只是一个开端,好事之人还在暗处等着看我赵氏的好戏。巫士,我且将这四名侍卫交给你,此后几日,伯鲁和公子啼的安危就先托付给你了。你切莫让老夫失望啊!”

“敬诺!”我跪地领命。

赵鞅微微颔首,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你们给我听着,以后十日,你们四人只听从巫士一人的命令,其他人如有异议,就让他们来找我。”

“唯!”四人高声应道。

赵鞅走后不多会儿,无恤端着空碗走了出来。“卿父走了?”他问。

“嗯,世子怎么样了?”

“喝了药已经睡了。”无恤看到我身后的四名侍卫惊讶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卿父怎么把‘司怪四卫’都交给了你?”

司怪四卫?我看了一眼身后的四个冷面侍卫,不由得暗笑,赵鞅此人果然如外界所传,笃信占星卜卦之术。赵氏分野属白虎七星宿之中的觜宿、参宿,而司怪正是觜宿的星官之一,属星四颗。

“没说什么。”我摇了摇头,揶揄道,“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倒碗水都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此时天色已暗,青紫色的天光照在无恤阴沉的脸上,让人蓦地一寒。他这人有时嬉皮笑脸,有时毒舌刻薄,有时温柔似水,有时又难掩杀伐阴狠之气,我与他相处得越久,就越觉得他不像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简简单单的张孟谈。

“世子这边我会照顾,你自己这几日要多加小心。四儿和无邪现在还在太史府,你待会儿能派人接他们过来吗?”我轻声问。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你先早点儿休息吧!他们两个我明天会给你送过来。”无恤心不在焉地说完,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