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册 第四十章 代天受礼(第3/3页)

“那你呢?你会和赵无恤成亲吗?”

“我?我不知道。有朝一日,他若是做了赵氏的世子,自有他要娶的嫡妻。我和宓曹一样,我不愿做侍妾,也做不来侍妾。他爱我一日,我便爱他一日,若是他哪日倦了、厌了,我便放他离开。”

“你不嫁人,可怎么和他生养孩子?”

“咳咳咳……”一颗桃干碎末猛地呛进了喉咙,我止不住地咳嗽,到最后竟咳出了眼泪。

“四儿,你说什么鬼话?快给我出来!”无邪猛地一拉马缰把车子停了下来,

“呛到了,你别乱嚷嚷。”我忍住喉头的不适,钻出车幔推了推无邪的肩,“快走吧,天黑前还要赶到下一个驿站。”

“可她说得你掉眼泪了……”无邪伸手擦去我眼角的泪水。

“我没事。”

无邪正欲执鞭拍马,我们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哀婉的歌声。一匹枣红马驮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酒气的游侠儿慢悠悠地从我们身旁经过。那男子低着头,抱着马脖子,嘴里断断续续地唱着一首小调。

“阿拾,谁在唱歌?”四儿瞪着一双明亮的杏眼从车幔里探出了脑袋。

“人在那儿呢!”我用嘴巴努了努,“醉得不轻,歌唱得却好听。”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莫知我哀……”男子唱到一个“哀”字,身子倏地一滑,砰的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

“无邪,快去看看!”

无邪扔下马鞭,两步就跳到了男子身前。“阿拾,是烛家的那个人!”无邪把地上的人扶了起来,回头冲我喊道。

“烛大哥!”我和四儿连忙跳下了车。

“别碰我——你们谁也别碰我——”烛椟捡起滚落在地上的一个酒壶,摇摇晃晃地把它重新挂回了马上。

“烛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儿?”我把他落在地上的青铜长剑捡了起来,“再往前面走可就要出新绛城的地界了,烛大夫和琼女会担心的……”

“谁是你烛大哥?我是个骗子,只是个骗子……”烛椟一把抓过长剑,按着马背就想上马,但跳了两回都跳不上去。

“烛大哥!”我一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逝者已逝,你得想想琼女肚子里的孩子。”

“我没有孩子,我的孩子已经死了,死了……”他垂着脑袋,并不看我,声音里有浓到化不开的哀伤。

“你要去哪里?”

“你别管我——扶我上马——”他嘶吼了一声,把头转了过来,那是一双愤怒与悲伤交织错乱的眼睛,那眼睛里殷红一片。

我怔怔地松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无邪,扶他上马。”

无邪拎着烛椟的腰带把他放到了马背上。烛椟抓过马缰,摇晃着身子踢了一下马腹。枣红马喷了几个响鼻,慢慢地朝前踱步。

“阿拾,烛大哥怎么了?我们不管他吗?”四儿抓着我的手臂,担心道。

“我们走吧,能拦住他的人已经死了。”

“为了宓曹那样的人——”

“四儿!”我转头捂住了四儿的嘴,轻叹道,“烛椟心里的那个宓曹,我们谁都没有见过……”

谁骗了谁,谁又负了谁,到头来终只能叹一声,原来不是每一个美好的开始,都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第二册 晋国卷•完)

注释:

1.《山海经》有注:“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

2.镒(音同“益”)、(音同“斤”)、铢(音同“珠”),是古代的重量单位。

3.虎魄,古时对琥珀的称谓。

4.周舍,赵氏家臣,以直言敢谏著称。据刘向《新序•杂事第一》记载,周舍死后,赵鞅曾感叹:“众人之唯唯,不如周舍之谔谔。昔纣昏昏而亡,武王谔谔而昌。自周舍之死后,吾未尝闻吾过也。”

5.酢酒,客人用酒回敬主人。酢,音同“作”。

6.芳荼:史墨煮的芳荼就是我们后世的茶叶。春秋、战国时“茶”这种饮料并没有被普及,只有南方的蜀国会产少量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