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春放牛的祖孙

被唤作“台湾尾”的恒春是台湾最南端的古镇,气候终年温和,故名恒春。今日的恒春以垦丁海岸、鹅銮鼻灯塔以及佳洛水的礁岸吸引游客,但早期因当局戒严,为防走私偷渡,环绕全岛的海边除了极少数开放为海水浴场,其他几乎处处是禁区。此地纵使海洋资源丰富,也直至很迟才成为观光业的开发项目。

在我造访的年头,当地的交通相当不便,述及恒春人的生活情境,民间哀怨的歌谣一首又一首,其中一首便有“欲去恒春没多远,夭寿尖山啊,挡中央;祈望尖山转个向,返乡与君困同床”的描绘。

恒春的开发与一段惨烈的历史有关。清同治十三年(1874),日寇侵台,把牡丹社的排湾人尽数杀害。清廷体察防守台湾的重要,于光绪元年(1875)派钦差大臣沈葆桢前来筑城,次年(1876)完工。长九百米、南北长七百米,周围三千二百多米的砖石古墙虽被时间与建设侵蚀、破坏,大致还算完整,是保存最好的古城。

这张照片就是在南门城外所拍,田里的祖孙始终沉默不语,垂头丧气的模样完全道尽了日子不好过。我最怕用相机去干扰心情不好的人,但这孩子怏怏不乐的容颜,就像一面镜子,映出了当年的我。正是因为童年时被家里的三分农地拴住,让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怨怼出身、责怪命运。这孩子心中的不甘不愿,我完全能够明白。

我默不作声地陪在一旁,无言有时正是最好的沟通。此地每逢冬季会刮起强劲的落山风,只宜种植低矮耐风的作物,地表景观因此显得格外空洞,更衬托出天苍地茫之下,这祖孙二人的孤寂。我举起相机,没被拒绝,也没受到质疑。对准焦距,按下快门,咔嚓声消失在旷野的疾风之中。

屏东县恒春镇,1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