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前言
赫尔岑是俄国伟大的文学家和革命家,他的作品影响了整整几代人的思想和生活。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赫尔岑于1812年4月出生在莫斯科一个贵族家庭中,那是拿破仑大军压境,侵入莫斯科的前夕。因此可以说,他在襁褓中便经历了战争的烽火,他的童年是在关于这次战争的传说中度过的。1825年12月他十三岁的时候,在彼得堡的参政院广场上发生了十二月党人的起义,起义被残酷镇压,但在少年赫尔岑的心中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正如列宁所说:“十二月党人唤醒了赫尔岑。”不久,他便与一位同伴和远亲,后来成为他的终生战友的诗人奥加辽夫,在莫斯科郊外的麻雀山上发出了庄严的誓言:为反抗沙皇专制暴政献出自己的一生。1829年他进入莫斯科大学数理系,接着,奥加辽夫也到了那里,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小组,大家共同研究圣西门和傅立叶的空想社会主义学说,探讨俄国的发展道路。
1833年赫尔岑大学毕业,正打算展开广泛的社会活动时,沙皇政府突然把他和其他进步青年一起逮捕了。他被关押了九个月,然后在1835年春被流放到了当时的边远地区彼尔姆和维亚特卡,并按照规定,在维亚特卡省政府当小官员。但是流放生活没有使赫尔岑屈服,他在这里看到了俄国最黑暗的现实,从而更坚定了斗争的信念。1837年底,由于诗人茹科夫斯基的斡旋,他被调到离莫斯科较近的弗拉基米尔。1838年他在那里与伯父的私生女纳塔利娅·亚历山德罗夫娜结婚。1840年他回到了莫斯科,但不久又因一件小事(在给父亲的信中偶然提到了一个警察的暴行)被再度流放到诺夫哥罗德城,直到1842年夏才获准回莫斯科居住。
在莫斯科的几年是赫尔岑才华显露锋芒的时期,这时他与以别林斯基为首的俄国进步知识界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并努力研究哲学、历史和自然科学,发表了哲学论文集《科学中的一知半解态度》和《关于研究自然的信》,优秀的长篇小说《谁之罪》,中篇小说《克鲁波夫医生》和《偷东西的喜鹊》等。
1846年5月,赫尔岑的父亲死了,留给了他大宗遗产,使他可以在经济上完全独立,于是他立即着手实现他摆脱沙皇黑暗统治的计划。他以给妻子治病为理由申请出国,期限是六个月。1847年1月赫尔岑离开俄国,3月到达巴黎。法国七月王朝的现实当然不能令他满意,他于这年年底到了意大利,在那里迎接了意大利民族解放运动的开始。法国二月革命爆发后,赫尔岑又赶回巴黎。他于5月初到达那里,但迎接他的是5月15日的群众示威和六月起义的遭到镇压。他在这里吸取了1848年革命失败的血的教训。
这段经历便反映在他的《法意书简》和《来自彼岸》(又译《彼岸书》)中,这些书信本来是为了向俄国人民报道西欧的民族民主运动的,它们的开端部分原系寄回俄国准备发表。但随着沙皇反动统治的加强,俄国的报刊甚至不能提到赫尔岑的名字,因此后来它们只得用法文和德文在国外发表。为了向西欧介绍俄国,他还在这时期写了《论俄国革命思想的发展》一书,在1854年首先用德文本发表。
但是,尽管赫尔岑到了国外,沙皇政府并没有放松对他的迫害。它通过驻外机构命令他回国,甚至扣留了他的一部分财产对他施加压力,企图迫使他就范。但是赫尔岑作出了坚定的回答,他移居到当时属于意大利的尼斯城,并取得了瑞士的公民权。与此同时,他的家庭又发生了悲剧,他的母亲和一个儿子于1851年11月因轮船失事遇难,他的妻子也在次年5月病故,这使赫尔岑几乎精神崩溃。
但是赫尔岑没有从此消沉下去,他于1852年8月来到伦敦这个国际流亡者集中的地方,开始了新的战斗。他为了促进俄国的解放运动,在伦敦创办了“自由俄罗斯印刷所”,出版了年刊《北极星》文集和周刊《警钟》,通过各种地下渠道发往俄国。它们对在俄国传播进步思想和进行宣传鼓动,起了十分重大的作用。普希金、莱蒙托夫和十二月党人雷列耶夫等的许多禁诗,都是首先在这里发表,然后传回俄国的。《警钟》还在俄国联系了不少秘密通信员,沙皇政府的许多暴行便是通过这刊物在俄国公之于众的。但是到了60年代中期,在沙皇的高压政策下,革命形势进入了低潮, 《警钟》和《北极星》也相继停刊了。
60年代末,赫尔岑又移居日内瓦和巴黎,他意识到了新的革命高潮的到来,但是在1870年1月由于偶然感冒引起的肺炎而病逝于巴黎,他的遗体后来运到尼斯,葬在他妻子的墓旁。
《往事与随想》是赫尔岑用血和泪写成的回忆录,它不仅忠实而真诚地记载了他的一生,而且正如他所说,这是“历史在一个偶然走上它的道路的人身上的反映”。全书的覆盖面相当广,从1812年的卫国战争,十二月党人的起义,40年代俄国先进知识分子的生活和思想,1848年欧洲的革命风云,反动的资产阶级政权对人民的血腥镇压,直到50年代伦敦各国流亡者的活动和宗派斗争,60年代俄国的社会政治面貌和新一代革命者——赫尔岑所说的“未来风暴的年轻舵手”的成长,几乎包括了19世纪初叶至巴黎公社前夕的整个历史时期。赫尔岑在俄国的经历使他接触了上自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的形形色色的人们,他的描绘构成了一部“俄罗斯生活的百科全书”。他来到西欧后,又碰到了1848年的革命高潮,目睹了欧洲民族民主运动波澜壮阔的群众场面,也经历了斗争失败后的惨痛景象。他是作为历史见证人写他的回忆录的,它的一个最显著的特点,便在于他不是从个人的角度,而是从社会发展的角度来描绘一切,评价一切。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这不是简单的编年史或大事记;它有统一的出发点,那就是对人民解放事业的深切关怀和对进步社会思想的热情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