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克利亚济马河上的弗拉基米尔(1838—1839) 第二十二章(第3/4页)

“我信任。而且不论他的心愿怎样,我不会改变我的心愿。”

外甥用尽了自己的口才,最后只得站起来说道:

“但愿上帝保佑您,不致后悔莫及!我非常为您的前途担忧。”

参政官皱紧了眉头;现在不幸的姑娘对他说话了。

“您一直是对我表示同情的,”她说,“我要求您救我,随您怎么办,但是不要让我再过这种生活。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没有要求过任何东西,也没有耍过任何手段,我只是不愿欺骗别人,毁灭自己,只是不愿嫁给他。我因此受的苦是无法想象的;我很抱歉,只能当着公爵夫人的面这么说。我不能忍受她的女伴的侮辱,那些气人的话和暗示。我不能,也不应该允许别人因我而侮辱他……”

她控制不住,眼泪潮水般涌出了眼眶;参政官坐不住了,激动地在屋里来回走动。

这时女伴恨得无名火三丈高,按捺不住,对着公爵夫人说道:

“好一个大家闺秀——这就是她对您的报答!”

“她在讲谁?”参政官厉声说。“啊?姐姐,鬼知道这个人是什么东西,您怎么能让她当着您的面这么讲您兄弟的女儿?再说,这个婆娘为什么要在这里?她也是您请来的?她与您是什么亲戚?”

“亲爱的兄弟,”惊慌失措的公爵夫人回答,“你知道她是我的什么人,是给我做什么的。”

“对,对,这很好,那么让她侍候您服药,替您办事好了;问题不在这里,姐姐,我是问您,为什么我们商量家庭事务,要她在场,而且她居然可以信口胡诌?由此可见,一切都是她在捣鬼,然后您却向我们诉苦。喂,吩咐套车!”

女伴哭哭啼啼,涨红了脸,跑出了屋子。

“为什么您让她这么放肆?”愤怒的参政官继续说道。“她以为她是在兹韦尼哥罗德的小酒店当掌柜呢,您怎么不觉得她讨厌?”

“别说啦,我的朋友,请别说啦,我的神经都快炸裂了——唉!……你可以上楼待着了。”她转身对侄女说。

“这种巴士底狱应该消灭了。这一切统统没有用,不会见效。”参政官说,拿起了帽子。

临走时,他上楼去了一次;纳塔利娅正为发生的事悲愤异常,坐在安乐椅上,掩住了脸痛哭。老人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一切都会解决的。你要尽量克制,让姐姐不再生你的气;她有病,应该让她几分,要知道,她总还是为了你好;哦,我们不会强迫你出嫁的,这我可以担保。”

“不如进修道院,住寄宿学校,到坦波夫省找我哥哥,上彼得堡,什么都比忍受这种生活好!”她答道。

“噢,算了,算了,尽量安慰安慰姐姐,那个蠢婆娘给我教训了一顿,她不敢对你无礼了。”

参政官走过大厅时,遇到了女伴。他竖起一根手指吓唬她,厉声说道:“记住,不要得意忘形!”她一边哭,一边走进卧室,公爵夫人已躺到床上,四个使女正在给她揉手脚,用醋擦太阳穴,往糖上滴霍夫曼滴剂。

家族会议就这么收场了。

很清楚,年轻姑娘的处境不可能好转。女伴变得谨慎了,但现在怀了私仇,要为自己受到的呵斥和侮辱向她报复,用种种琐碎的、间接的方法陷害她。不言而喻,公爵夫人参与了这种不光彩的行为,共同虐待无力自卫的姑娘。

这一切必须结束。我决定直接出面,写了一封长信给父亲,信写得心平气和,真诚坦率。我向他谈了我的爱情,我料到他会怎么答复,因此又说,我根本无意催他,他可以慢慢观察,看看这是不是一时冲动,我只要求他与参政官设身处地为不幸的姑娘想一想,希望他们记住,他们对她的事是与公爵夫人同样有权干预的。

父亲回信说,他不能干涉别人的事,公爵夫人在自己家中做什么,与他无关;他劝我丢掉这些荒唐的想法,它们是“闲散无聊之流放生活所造成”,最好还是准备出国旅行一次。从前我常常要求他让我出国游历,他知道我决心很大,便提出了种种困难,最后总是说:“你不如先让我闭上眼睛,然后随你要到哪里都成。”流放后,我丧失了立即出国的一切希望,知道不易获得批准,何况在被迫离家之后,再坚持自动离家,未免太不近人情。我还记得,当我动身去彼尔姆时,在老人的眼睑上颤抖的泪珠……现在父亲却主动提出要我出国旅行!

我是坦率的,写信时怜惜老人,提出的要求这么低,他却用嘲笑和诡计回答我。我对自己说:“他什么也不愿为我做,他像基佐4一样,宣扬不干涉政策5;好,那我自己干,现在——一切让步再见吧。”我从未考虑过如何安排自己的前途;我相信,也知道,它属于我,属于我们,但把其他细节全都委诸命运;我们只要对爱情保持信念就够了,最大的希望不过是片刻的会见。父亲的信迫使我把未来握在自己手中。等待没有用——先下手为强!我的父亲不是感情脆弱的人,至于公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