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张狐皮
列那狐决定出次远门。他去无定向,先走了再说。原因之一,是怕夷桑干寻衅报复,艾莫丽太太竭力劝丈夫暂且避避风头,免得发生冲突。
风和日丽,列那狐跑跑颠颠,心情倒也开朗起来。他在矮树丛里逮到几只迷途的小鸡——那是老母鸡带出来遛弯时粗心丢失的——当顿中饭,又喝了几口清凉的泉水,接着继续赶路。
有位表兄已好久不见,不如趁此机会,联络联络感情,前去拜访一下。
离那表兄住处不远,有座很大的庄园,住着一位有钱的领主。据说此公专好打猎,作为邻居倒该提防着点儿。不过,他的家禽场里,鸡鸭成群,稍微机灵一点儿,就能弄到不少好处。他表兄认为,权衡利弊,即使冒点儿风险,也还值得。
列那狐想:哪一桩事不要冒险呀。就算不去跟这位高邻攀交情,只跟他那些鸡呀鸭的打打交道,就足以把孤栖寂寥的客居变成花团锦簇的乐园了。
心里存了这个想法,狐狸跑得更欢了。
这时走进一片苍翠欲滴的树林,益发羡慕这位老表的福分,拥有如此华美的产业。
漠北堆一带,哪能跟这膏腴之地相比呢?
狐狸正在远思遐想,盘算怎么把家也搬来,突然听到近处犬吠、人喊、马嘶之声,铁骑直冲,一派围猎的架势。
他顿时觉得危险近在咫尺了。
事出仓促,加上人地生疏,一时倒有点儿着慌。
那伙猎户已看到他。“抓狐狸!抓狐狸!”的喊声,突然打破森林的寂静,从四面八方逼仄而来,听得列那狐毛发直竖。
他像箭一样往前直蹿,跑出一大段路,再用他的老办法,东转西拐绕弯儿。
可是,猎手不少,猎犬更多,而且全都懂行,知道怎么围猎,很快让列那狐陷于重重包围之中,只有通城门的吊桥那边,还网开一面。他不假思索,像一阵风,跑过吊桥。领主见了大为高兴,直嚷嚷:
“这下逃不掉,好抓了。”
说是好抓,但列那狐一进城堡,便四顾不见了。等大队人马赶到,根本找不到狐狸的踪迹,倒像幽灵一般消失在宅院里了。
大家分头寻找,从地窖到顶楼,所有房间、灶间、墙旮旯儿,都全无影踪。床铺上面,桌子底下,贮藏柜里和面粉缸内,都影踪全无。
“真是!”领主眼看丢了这么华贵的皮料,大为恼火,“会到哪里去呢?这狐狸难道真的成精了?我可不愿弄个鬼在家里,这邪祟非驱除不可。”
“怎么一晃就不见影儿了呢?”他手下那帮猎户也纳闷,“按理说,吊桥一拉起来,狐狸就逃不脱了。莫非钻到地下去了?只要不上天入地,还不是瓮中捉鳖!”
于是重新翻箱倒柜,忙得不亦乐乎。天都黑透了,几个大好佬发起性子来,还要找下去,领主发话道:
“今天够咱们折腾的了。先吃晚饭,长点儿气力。不过说来叫人不信,难道这狐狸有隐身法?我还打他那张皮的主意,想今冬做件暖暖和和的皮袄呢。明天一定得想法捉到。”
这晚上的谈话,尽在揣测狐狸的去向。女太太们讥笑打猎的无用,猎人涨红了脸,发誓明天非报仇雪耻不可。
第二天一早,他们又整队出去打猎。刚出城堡,走到树林子边,就看到列那狐箕踞而坐,早已恭候在那里了。
这次,是狐狸牵着他们鼻子跑。还像昨天那样,他拐来拐去,把猎人和猎犬引向通往城堡的吊桥。
也像昨天那样,他跑着跑着就无影无踪了。
一连三天,狐狸净拿他们寻开心。一清早看到他在树林子边上透空气,你要追他呢,追追就不见踪影了。城堡里的人,都说是活见鬼。
第四天,一位身份高贵的亲戚来访,领主忙着招待贵客,陪着出去打猎。这时正是打野猪的季节,所以把狐狸的事暂且搁过一边。哪知晚上回来,看到列那狐端坐在树林子边,好像专诚在恭候他们似的。猎人一见狐狸,又追赶起来。
像前几次一样,狐狸一进城堡,就不知去向了。这对新来的客人真是大有趣味的话题。
主人为款待嘉宾,张筵设席,打来的山鹿野禽成了席上的珍馐美味。
那贵客坐进安乐椅,把身子往后一仰,抬眼一看:
“哟,多好的狐皮,居然有十张!你想添加进去的那张,毛色也有这么好吗?”
“哪来的十张?”东道主听到数目有点儿纳闷,“一共才九张。”
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有暗哑的乞叫声。贵客歉然一笑,说:
“噢,是我的狼犬。此狗可谓义犬,我到哪儿就跟到哪儿。”说着向女主人致意,“请准许放他进来。他惯于躺在我脚边。”
仆人看到主人示意,马上去开门,但那狼犬并没跑到贵客脚边,却朝着屋顶的狐皮像疯狗一样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