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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抠了一下手指,扭头看他:“你只想要一个名字,没必要杀沈弋。”

“我不杀他,他就杀我。他拦下密室最后一道门上面的名字,是等着我去找他。”

“你只想要一个名字,没必要杀沈弋。”言焓重复了一遍,缓缓道,“你的目的是我。”

千阳稍稍抬眉,不无遗憾:“看来,夏小姐抛弃你了。”

言焓盯着他,没说话。

“小火,我预料到再次见面,你一定想问,‘千阳,你为什么做这些事?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

“小火,如果我讲述我的改变,不管我遭遇如何黑暗,旁人如你也会站在道德的高点上说,‘不论外界如何,你都该保守本心。那不是你向恶的理由。’

可是小火,一个人保守本心的极限在哪里?

有一个笑话,1万块断你一只手,你干吗?10万,百万千万呢,一亿十亿呢?

别人打你一巴掌,你不会想杀他,捅你一刀呢?把你的脸踩在地下,伤害侮辱你的亲人,而偏偏没有法律和公正能够制约他呢?

如果一个人本心的善有极限,如果公平正义这类词的光明有极限,那他本身就是另一种恶与黑暗。”

他没了笑意,眼眸静如死水,

“你第一次看到夏小姐的肋骨,差点发疯;你看到从沥青里挖出来的碎鞣尸,决定隐瞒亲自复仇;你听我说大家要重聚,你嗅到危险,不阻止;你听我说郑容是t计划管理者之一,你希望他死;

你在密室里看到当年场景重现,你想杀了所有人,包括你以为的‘甄暖’;你看到夏小姐被我的车带走,你当众开枪;

现在,你被夏小姐抛弃,你知道我是tutor,是当年绑走她害她受苦害你们分别十年的人,你想杀我。你也知道我想掩盖罪行,会提防她恢复记忆指证当年的我,提防她身体恢复后在沈弋的案子上指证现在的我,我对她是潜在的威胁,你更想杀我。

一点一点,当我们感到恐惧,当我们的信仰被颠覆,当我们坚守到极限,心就会慢慢被黑暗吞噬,就会忘了最初,变成现在的样子。”

千阳看着言焓,后者沉默听着,很安静。

“不论你表现得有多么平静,我都看得出来,你动过杀我的念头。

如果这些挫折,这些颠覆你信仰的挫折是一场磨难和考验,小火,你输了。

面对命运给我的挫折,我同样输了。

你想问我为什么改变,这就是答案。”

“因为把我当对手……”言焓极淡地笑了,“所以想看看我在遇到这些事时,是何种反应。”

千阳:“当我的信仰被颠覆,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言焓还记得曾经的千阳是什么样子,沉默内向,却怀着最纯挚正直的热血与抱负。可那一晚的屠杀颠覆了一切,他和言焓一样,不肯开枪,被责骂,被殴打,眼睁睁看着手无寸铁的人倒下。

火光,血腥,惨叫,烧尸味……刺激着少年的神经。

他发誓找出真相,结果却查到他最敬仰,从入伍就视为标杆的人身上。更发现昔日的队友竟一个个为了钱权名利而改变。

现在的他,很平静地说:“当我的信仰被颠覆,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同样如此。”

言焓很轻地摇了一下头,却什么也没说。

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他的确希望他们死,但他不会杀他们。

给郑容通风报信的人不是他,是tutor;至于黄晖,他跑进烘干机时,言焓的注意力在申洪鹰的密码上,根本不知道他进去了;

五角星走廊,言焓知道有人想杀申洪鹰,但他一己之力无法改变;斯诺克房间,即使甄暖开了灯,他在她身边,可以保护她;而程放,如今想起都叫言焓痛苦的程放,他根本没料到他会自杀式地开灯,让戴青杀他。

还有戴青,言焓知道枪有问题,所以让甄暖拿着,就是不想和戴青打斗时被夺走,可最后还是让他捡漏抢过去开枪了。

这些年,他有很多次想杀人的念头,但他都没有。

他很清楚,他不是神,也非圣贤。他和这世上来来往往的平凡人一样,因为有情,所以有仇,也有恨。有时会恨不得杀人。

可他不会这样做,他会痛苦,挣扎,然后清醒,警示自己遏制住内心的黑暗。

因为夏爸爸说,一次罪行,它最大的罪恶不是剥夺和掠取受害者的生命,而是它对留下来的人的精神伤害和心灵吞噬。

不要让你的心被它污染,不要被它同化。如果是那样,那会更加悲哀。

还因为夏时说,她的信仰只有一个字,善。

所以十年一路走来,纵使恨得牙齿都咬碎,恨得独自抹眼泪,他也都死死忍着,熬着,命令自己找准正确的路。

偶尔偏离,却很快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