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2页)
荀引鹤对这个从未听过的理解感到了由衷的惊讶,他道:“这是你自己想的吗?”
江寄月道:“不是欸,我爹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他才不逼我做任何的事,有这样的爹爹在,我哪能有这样的理解,这里面大半都是我爹爹跟我讲的啦。”她吐了吐舌头,“我纯粹拾人牙慧。”
荀引鹤不自觉地笑起来,他看着坐在花丛里的江寄月,道:“你确实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他与江左杨才是。
只是可笑的是,他身缚枷锁却毫无所觉,只把它当作一种理所当然的责任。
后来回了上京,他置了别院,书房里塞进了很多《牡丹亭》之类他从前看都不看的淫/词艳曲,再后来,江寄月知道了,还诧异无比他的叛逆,荀引鹤只是笑了笑,没和她解释这其中的缘由。
毕竟这里面夹着两个长辈的故事,他即使直到如今也并没有想好怎么和江寄月说,所以江寄月问他为什么知道弄璋常下酸菜肉丝面给江左杨吃时,荀引鹤也只是含糊道:“江先生与我炫耀过。”
“啊,这确实是他常干的事。”江寄月也没有起疑。
荀引鹤道:“嗯,所以想学来煮给你吃,日后你也好多多炫耀我。”
荀引鹤身边夫妻和睦幸福的范本实在太少,他只能从模仿江左杨与弄璋开始。
江寄月想了想那个画面,摇摇头,道:“算了算了,我觉得引起的更多是惊悚罢。”
荀引鹤诱哄她:“你说得对,所以卿卿也看到了,你夫君我在外面的名声属实不好听,还要靠你多帮为夫挽救挽救了。”
江寄月嗤了声:“要挽救你自己挽救去,我才不做,你名声不好听,还有小姑娘喜欢你,我让你好听了,岂不是更给自己惹是非,还是算了罢,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
荀引鹤立刻道:“好好好,都听你的,赶明儿我再找机会把自己的名声弄得更臭些。”
他拣了件披风给江寄月裹上:“饿极了吧,先吃饭。”
江寄月不知道想到什么,脸微妙地红了下。
荀引鹤除了煮了面,还拿了盘卤牛肉,江寄月只吃了一口就知道,全是厨娘的功劳,可看着荀引鹤拿着筷子也不吃还眼巴巴地看着她的模样,也只得违心夸他:“嗯,手艺不错,煮的……至少咸淡控制得很好。”
荀引鹤得了夸奖,高兴了起来,但表面上还是很矜持:“嗯,厨娘看着我放的。”
……你就说你干了什么吧,江寄月略略无语。
但无论如何,荀引鹤煮的只占了个名头的面,江寄月吃得很高兴,手暖脚暖,浑身都舒服透了。
吃完饭,荀引鹤老毛病又犯了,拉着江寄月在屋里散步消食,江寄月浑身酸得很,懒得动弹,始作俑者荀引鹤虽有些愧疚,但还是把她拎了起来。
江寄月只得勉为其难地走了几步,荀引鹤一手扶着她,一手给她揉腰,大掌的力道很有分寸,宽厚温热地贴着,很舒服。
江寄月道:“我有件事不明白。”
荀引鹤道:“嗯,你只管问。”
江寄月道:“你最开始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其实你完全可以慢慢地和我认识,培养感情的,没必要用那种恶心人的手段强迫我。”
荀引鹤的手顿住了,他瞧了眼江寄月的神色,意识到这是个他非回答不可的问题。
荀引鹤默了会儿,道:“因为我不觉得你会喜欢我,即使喜欢我,也不会想嫁进荀家。”
江寄月诧异:“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荀引鹤道:“我有这样的想法才是正常的,因为我们之间实在相差太多,这倒不是说门第之类的,那些不是我在乎的东西,我指的是成长的环境,以及不同环境下培养出来的性格与思维。”
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江寄月是风,是雨,是潺潺的流水,与一切的无拘无束作伴,而他是淤泥,是腐骨,是枯掉的巨树上的一根烂了一半的枝桠。
风不会在意淤泥,雨不会在腐骨上停留,而开始干枯的巨树已经失去了汲水的能力,他顶着烈日,也盼不来一滴清水。
所以在江寄月面前,他需要小心翼翼的,收敛着的,不敢暴露出本性来面对她。
因为他只暴露了一次本性,就把江寄月伤害得那么深。
江寄月与他讨个解释,大抵是想要一个更为能让人接受的想法去淡忘那次的伤害,但荀引鹤根本给不了她解释,因为伤害是真的,他的黑暗也是真的。
他都承认,也不后悔。
江寄月没说话,大约是在理解荀引鹤的话,这并不容易,所以沉默在二人之间长久地蔓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