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晴天霹雳(第2/3页)
张鹤龄隐约听明白了:“你是说……陛下这是试探?引蛇出洞?”
方沐贤点了点头:“陛下欲行新法,天下多有不安。东南有匪杀官,陛下此时提起为先帝嗣子、封王就藩,实欲观望天下何人与之来往勾连,尤其是献出嗣子之王府。先帝同辈亲王或世子尚有子嗣者,无不是子嗣昌荣之藩。”
张鹤龄顿时心头大寒:皇帝的套路太深了,也就只有方沐贤这样的人能看透。
他语气有点发颤:“国策会议上朝臣没有劝止,也就是说……他们也赞同皇帝引蛇出洞,好镇压心怀不轨之人?”
“陛下御极以来,自毛澄始,而后梁储、王琼、陈金等事涉钱宁、江彬等重臣,可有一人获罪至死?”方沐贤叹道,“日精门火后亦不曾动干戈,群臣一则深信陛下非暴戾之君,二则也深知这屠刀只斩越线之重臣。而即知此计事关陛下大位法统,又有何人胆敢越线?”
“那太后,本侯爷侯府,以后岂非日日活在恐惧之中,时时成为不臣之辈的诱饵?”
方沐贤却笑了起来:“当时就劝侯爷向太后进言,非常之时定要选立幼子继嗣垂帘听政。如今事已至此,自是日渐被动。”
张鹤龄忽然又觉得不能就这样轻易把他灭口了,毕竟将来局势更凶险,更需要他。
“那要如何是好?”张鹤龄急切地问道,“为天子耳目,但有来往者尽报陛下?”
“自然要报。侯爷与太后不报,厂卫难道就不会留意吗?”方沐贤肯定地点头,“此后,也不能再与往常一般行事了,需谨小慎微,不被拿到错处。侯爷,这是为您子孙计啊!”
张鹤龄表情纠结。
方沐贤平静地看着他。
由奢入俭难,过惯了跋扈日子的他,真的能过谨小慎微的日子吗?
张家子弟呢?又能个个都被约束住吗?
终究会出现错处的,被惩处过一两次之后,他也终究会不甘、会怀念从前的。
何况,日精门那把火之后,张家就回不了头了。
有些事,他得等张鹤龄自己想通,表达一下并不坚定的意向,他才能调用侯府更多的财力人力。
……
随着清宁宫中的掌事太监章奏南下到了东南,带着预选淑人使命的他似乎忽然让难治理的气氛缓和了很多。
张子麟的节奏也慢了下来,从福建返回之后就把重心放在了漕运上。
每省各留了一个刑部郎中,代他继续查案。
而在广东,则是麦福亲自办预选淑人这件事。
“陛下知东南重矣。”秦淮河畔,有消息灵通的人发表着议论,“此事如此蹊跷,陛下一时惊怒,终究明白了受到贼子挑拨。东南不能乱!若家家自危,赋税如何?漕运如何?大明文脉又如何?”
“看来本朝皇后要选自东南了。”另有一人深表赞同,“有志之家是不愿的,就看这东南是哪户一举成为国戚了。”
秦淮河的姑娘们喜欢听这些,何况是新君选秀。
跃上枝头母仪天下,对她们这样的女人来说是根本无缘的事情,但并不妨碍她们八卦。
“公子,若有机会入宫为后,为何不愿?”
软语求告,自是令一些喝得熏熏然的士子大感快活:“做了国戚,哪还能入朝为官一展抱负?国戚朝朝有,几家能传世?只有科途是大道!一朝为公卿,三代上青云呐!”
“说起来,听闻文衡山又在备考,明年是第九回乡试了吧?”另一人满眼笑意地调侃,“可有人赌一赌,衡山居士这回能不能中举?”
“衡山居士才情自不必说,只是恐怕命中与科途无缘,大器晚亦难成啊。依不才来看,不如做做国丈。昔年衡山居士不愿尚宁王之女,如今可为国丈,那也是一桩美谈呐。”
他们就这样调侃着文征明,但被称为“吴中四大才子”的四人却个个科途坎坷。
已经去世十年的徐祯卿倒是中进士做过官,结果只因貌丑就不得入翰林,后来还被贬为国子监博士,一年后就郁郁而终,年仅三十三。
唐寅呢?虽曾得梁储青眼中过乡试第一,随后会试一个徐经科场案就被贬为吏,此后愤然至今不再入仕。
文徵明也一样,别说会试了,举人出身这一关都已经八试不中,五十多了还是秀才。
至于祝允明呢?十九岁中了秀才,考了五次乡试才中举,然后又七次会试不中,如今正在广东兴宁做知县。
他还不知道他写的《野记》被皇帝盯上了。
在惠州兴宁已经做了六年多知县的祝允明还畏惧于此前两广的那场大风暴,小心谨慎地做着事。
惠州知府都被拿办了啊!
但他再小心,这天那个杀才张孚敬来到惠州巡视了一下学政之后,还是来“拜会”他这个吴中四大才子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