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湘浦草

宣宗皇帝听得面色微微扭曲。

“其实也不是,”赵显复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颇为牙疼地总结道,“看那模样,他应该是单纯想炸了先帝的墓。”

宣宗皇帝抿了抿唇,心情一时也有些复杂,沉默半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意味不明地感慨道:“当年父皇也是……”

——豺狼与虎,同而不和。

固然暂且能因为利益纠葛而挤在同一战壕内,最后也总免不了同室操戈的下场。

“你还知道些什么,不如说来一起听听?”此事念罢,宣宗皇帝想到了什么,复又饶有趣味地追问赵显道,“那那汝竟能炸了在北邙山上的帝陵,那朕是个死人吗?……阿意和琼儿他们……”

宣宗皇帝想到了什么,脸色忽又难看了起来。

“陛下……”赵显张了张嘴,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地含糊道,“反正就是您想的那个样子,至于旁人那边……陛下之后,出来临朝的是后宫中的傅贵人。”

“傅贵人?”宣宗皇帝听得怔了怔,继而明白了什么一般,喃喃地叹息道,“外祖父他们还是走了么……”

——那自己那一辈子,最后去的时候,无疑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安王和平王呢?”宣宗皇帝皱眉问道,“没有一个能担得起事来的吗?”

安王和平王是哲宗皇帝留下的另外两名皇子,宣宗皇帝登基后,便分别给这两个弟弟赏赐了个郡王的封号。

“安王轻信奸佞,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平王唯唯诺诺,优柔寡断,笃信妇人。”赵显一提起宣宗皇帝的这两个弟弟就是满肚子的火,上辈子就恨不得直接冲到王府里将他们拎出来各自狂殴一顿,倒一倒他们脑子里进的水。

重来一世后赵显也仍咽不下胸口这股气,平王年纪太小也便罢了,安王府的后院里却是十天半个月就要闹上一回鬼,直吓得安王在宣帝六年时便战战兢兢地上书请赴封地了。

当时宣宗皇帝见了折子还暗自纳闷了好半天,心道安王着还未加冠,怎么就急着要离开洛阳了……不过看在安王十分心诚的份上,宣宗皇帝便也就准了。

宣宗皇帝听罢便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道:“难道连他们的子孙后辈里,也没有一个能堪得上大用的么?……朕那时候,又是怎么挑的人……”

提起这个赵显顿时就更窝火了,安王和平王一个莽夫、一个懦夫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两个人,一个马上风死在了女人身上,一个在行房时被西洋人坚船利炮冲进来的消息给吓萎了……

别说是子孙后辈里有没有能堪得上大用的,他们倒是先给生出个子孙后辈来啊!

两个人里但凡能有一个争气点的,后来也不至于闹得各种层出不穷、血脉不清的“小皇帝”被推着往前走,伪帝、伪政权如那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个话题聊得君臣两人都很是郁闷,面面相觑大半晌,宣宗皇帝作了个“打住”的手势,抚着额头无奈道:“是朕错了……朕就不该提这个的。算了算了,你下去吧,对了,你对柯尔腾那边又了解多少?”

赵显顿了顿,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夜门之变后郇渏初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后来陵山那一炸,又是不是出自于郇相的手笔……

这些在后世全都是谜,赵显也搞不清楚,为今之计,也就只能隐晦地提醒宣宗皇帝道:“陛下若是预计往柯尔腾去,何不顺带看看陵山那边呢?”

——陵山所在,便正是位于大庄青州的最北部,与柯尔腾交界之处。

“陵山之谜,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宣宗皇帝皱了皱眉,一提起陵山,心头便霎时蒙上了一层难言的阴翳,神色难看道,“难道你也信那等荒诞不经的无稽之谈?”

“自来谣言惑世,一向是一半真一半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其中真假叫人参悟不透了,便也就更叫人深信不疑了。”赵显挑了挑眉,他才不会怵宣宗皇帝的这点黑脸。

见宣宗皇帝面色不虞,他反而还十分畅快地勾起一抹隐约的笑意,悠悠然道:“陛下难道就不好奇,陵山里究竟是有着怎样的东西,才会叫先帝他们为此前仆后继、神魂颠倒?”

“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宣宗皇帝眉目微凝,沉沉问道。

“臣现在说了,就没什么意思了,”赵显抚着自己刚刚被收拾着缠好的右手腕,畅然笑道,“陛下亲自过去看看吧,左右是计划到柯尔腾去一趟的。”

赵显躬身告退,宣宗皇帝沉着脸回了寝处,宫室内却空无一人,母子俩俱是不在。

宣宗皇帝一时不由更郁闷了一些,抿了抿唇,不大高兴地问行宫里的宫人道:“阿意与琼儿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