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4页)
“年轻人啊,你彻底回不了头了,”赫克特·阿多尼斯以教授的口吻说道,“昨天晚上又死了两个警察。这已经不再是玩笑了。”
他们来到悬崖壁的时候,皮肖塔跟他打了个招呼。阿多尼斯说:“我一看见这面西西里旗,就知道你们在这里。”
皮肖塔露齿一笑,兴奋地说:“图里和我,还有这座山已经脱离了意大利。”
赫克特·阿多尼斯瞪了他一眼。这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年轻人,自以为很了不起。
“整个小镇都看见了你们的旗帜,”阿多尼斯说,“包括那个宪兵上士。他们会上来把它拿走的。”
皮肖塔带着几分傲气说:“总是这种老师教训学生的口吻。欢迎他们到我们的旗子这儿来,不过他们来了只能看见这面旗子而已,晚上我们非常安全。天黑之后宪兵要是敢离开营地,那就成奇迹了。”
阿多尼斯没有理他,随即把毛驴背上的包打开。他给了吉里安诺一副高倍望远镜、一个急救箱、一件干净衬衣、几件内衣、一件毛衣、一个剃须包,里面有他父亲的刀片,此外还有六块肥皂。他说:“这些东西你们在上面都用得着的。”
吉里安诺拿到望远镜非常高兴,这是未来几个星期他最需要的东西。他知道那些肥皂是他母亲过去一年中积攒下来的。
在另外一只包里有一大块撒了胡椒粉的颗粒状奶酪、一个长面包、两张大圆饼——其实就是烤面包,里面塞了熏香火腿、白干奶酪,上面还放了几个煮鸡蛋。
阿多尼斯说:“这两张饼是拉韦内拉送的。她说她丈夫在山里的时候,她总是为他做这种饼。一张饼可以吃一个星期呢。”
皮肖塔狡黠地笑着说:“这种饼是越陈越香啊。”
两个年轻人坐在青草丛中,用手掰下一些面包。皮肖塔用小刀切下几片奶酪。由于草丛中昆虫太多,他们把食品袋放在一块大花岗岩的顶上。他们往下走了一百英尺,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喝了一些水,然后在一个能看见峭壁下面情况的地方坐下来休息。
赫克特·阿多尼斯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人都很得意啊,不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要是抓住你们,就会把你们毙掉。”
吉里安诺平静地回答说:“我要是抓住他们,也会把他们毙掉。”
赫克特·阿多尼斯听见这话非常震惊。相互谅解的希望已经没有了。“不要这么冲动,”他说道,“你还是个孩子。”
吉里安诺看着他,过了很长时间才说:“我不是孩子了,因为一块奶酪,他们已经能朝我开枪了。你指望我逃走?让家人挨饿?而我像度假一样在山上等着你给我送食物?他们来杀我,我就杀他们。你呢,我亲爱的教父,我小时候,你不是跟我们讲过西西里农民的悲惨生活吗?压迫他们的人是罗马政府的税官、贵族、地主,这些有钱人付给我们的工钱少得可怜,我们拿到手的钱连生活都难以为继。我和蒙特莱普雷的两百来个人到劳务市场去找活干,他们挑选劳工的时候就像在挑选牲口。他们说,干一个上午活儿给一百里拉,你们爱干不干。大部分人只好去干。西西里的斗士除了萨尔瓦多·吉里安诺,还会是谁呢?”
赫克特·阿多尼斯现在真的慌了:做个逃犯已经很糟糕了,做个革命者就更加危险。“这在文学作品中看看也就罢了,”阿多尼斯说,“可是在现实生活中,这会让你早早地走进坟墓。”他顿了一下,“那天晚上你们的英雄壮举有什么用呢?你们的邻居现在还被关在监狱里呢。”
“我会解救他们的,”吉里安诺平静地说。他看见阿多尼斯脸上的惊讶表情。他希望得到教父的赞同、帮助和理解。看得出教父还把他当成一个心地善良的农民。“你必须理解我现在的处境。”他略作停顿。他能不能开诚布公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呢?他的教父会不会认为他狂妄自大?不过他还是继续往下说,“我并不害怕死。”他朝赫克特·阿多尼斯微微一笑——教父对这孩子般的微笑曾经非常熟悉和喜欢。“真的,我自己也很吃惊,我不害怕被人杀掉,因为对我来说这不太可能发生。”他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的军警、他们的装甲车、他们的机关枪、整个罗马,我都不害怕,我可以打败他们。西西里有很多土匪,帕萨藤珀、还有泰拉诺瓦,他们就不怕罗马。他们能做的,我也能做。”
赫克特·阿多尼斯感到好笑,同时也感到焦虑。难道是吉里安诺身上的伤影响了他的大脑思维?难道他现在与亚历山大、凯撒、罗兰这些谱写新历史的人物一样了?如果不是坐在深山幽谷中与挚友高谈阔论,那么英雄人物的梦想始于何时呢?不过他还是漫不经心地说:“不要再提什么帕萨藤珀和泰拉诺瓦,他们已经被抓了,就关在贝兰伯兵营的牢房里,再过几天就要移送到巴勒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