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6/7页)
吉里安诺看见伯爵夫人脸色通红,眼泪汪汪。他又变得彬彬有礼起来。他说:“为了不忘记你,我永远不会把这枚戒指卖掉——我留着自己戴。”公爵夫人想看看他脸上是不是带有讥讽的神情,但是没有发现。
对图里·吉里安诺来说,这是一个神奇的时刻。当他把戒指套在自己手指上的时候,他感到这是权力的转移。这枚戒指使他与自己的命运紧紧联系起来了。这是他从富人世界夺取权力的象征。这枚镶着金边的墨绿色宝石仍然散发着一个漂亮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它在她手上已经戴了许多年,他夺来了永远不属于他的那种生活的一丝气息。
唐·克罗切仔细地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阿尔卡莫公爵当面向唐·克罗切抱怨。难道他没有向友中友交过“佣金”?他们不是保证他家不会受任何形式的偷盗吗?这是什么世道?过去是没有人敢这样干的。唐·克罗切准备怎样找回那些珠宝?公爵已经向当局报了案,不过他知道这没什么用,也许还会引起唐·克罗切的不快。不过倒是可以得到一些保险赔付。也许罗马政府会认真对待吉里安诺这伙土匪。
唐·克罗切心想,的确是时候对付吉里安诺了。他对公爵说:“如果我找回你的珠宝,你会支付珠宝价值四分之一的费用给我吗?”
公爵顿时火起来。“首先,我支付的租金,就是要你保护我和我的财产安全。可是,你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还要我来支付赎金。如果你这样做交易,怎么能赢得客户的尊重呢?”
唐·克罗切点点头。“我必须承认你言之有理。可是萨尔瓦多·吉里安诺是一股自然的力量,是上帝降下的灾难。你肯定不能指望友中友保护你不受地震、火山爆发、水灾的伤害。我向你保证,到时候吉里安诺会被制服的。但是你想一想:你支付赎金,由我来安排。今后五年你将得到保护,而无需再向我支付一般的租金,我保证吉里安诺不再袭击你家。我和他都认为你会吃一堑长一智,把这些贵重的东西放在巴勒莫银行的金库里,他不会再去打扰你的。女人太幼稚了——她们不知道,世上的男人在追求物质财富时欲望有多强,胃口有多大。”他略作停顿,先让公爵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然后才接着说,“如果你算一算,在今后五年的乱世中,你的整个庄园要交多少租金,你就会发现这次不幸事件并没有给你造成多大的损失嘛。”
公爵仔细想了想。唐·克罗切说的没错,麻烦的事还在后面。可是尽管免交今后五年的“租金”,为那些珠宝缴纳赎金毕竟不是个小数目;谁敢说唐·克罗切还能再活五年,或者说他就能够制服吉里安诺?不过,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这样可以防止夫人在未来几年内再甜言蜜语地骗他去买珠宝,这就能省下一大笔钱。他不得不再卖掉一块地,但他祖上有好几代人都卖过地,而且为了弥补自己的愚蠢行为都付出过代价,何况他手上还有几千英亩土地呢。公爵同意了。
唐·克罗切召见了赫克特·阿多尼斯。第二天阿多尼斯就去找了他的教子。他坦白直接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你就是把珠宝卖给巴勒莫的小偷,也卖不出好价钱来,”他说,“即使那样也要时间,圣诞节前你肯定拿不到钱,我知道你希望拿到现钱。此外,你还能赢得唐·克罗切的好感,这对你来说非常重要。不管怎么说,你已经让他丢了面子,如果你这次帮他个忙,他会对你既往不咎的。”
吉里安诺对他的教父笑了笑。唐·克罗切对他有没有好感,他并不在乎,毕竟铲除这个西西里黑手党龙头老大才是他的梦想。他已经派人到巴勒莫,去为这次抢来的珠宝寻找买家,很明显那将是一个艰苦而又漫长的过程,所以他同意克罗切的提议,但是他不肯交出那枚祖母绿戒指。
阿多尼斯离开之前,终于不再扮演吉里安诺的文学老师的角色了,他第一次亲口说出了西西里生存的现实。“我亲爱的教子,”他说道,“我比任何人都钦佩你的素质。我喜欢你的崇高思想,我希望这里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可是现在我们必须面对生存问题,你永远不可能和黑手党抗衡。在过去的一千年里,他们就像数百万只蜘蛛,编织起一张笼罩了西西里全部生活的大网。盘踞在这张大网中央的是唐·克罗切。他很赏识你,想跟你交朋友,共享荣华富贵。不过有时候你必须遵从他的意志。你可以建立自己的帝国,但是必须建在他这张网里。有一件事毋庸置疑——你不能直接跟唐·克罗切作对,否则历史将帮助他把你摧毁。”
就这样,那些珠宝终究物归原主了。吉里安诺把从珠宝上得来的钱留下一半,分给了皮肖塔、帕萨藤珀和泰拉诺瓦。他们都看见了他手上戴的那枚祖母绿戒指,但是什么也没说,因为卖珠宝的钱他分文没有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