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4页)

罗科菲诺上士走进理发店,他每天都要来修面。理发匠似乎没有跟这个警察说任何可能转达情报的话。可是皮肖塔很肯定。他派出探子到理发店去,整天坐在那里,在弗里塞拉摆在路边上的小桌子上和他打牌。他们一起喝酒,谈论政治,对过往的朋友大呼小叫。

几个星期以来,皮肖塔的探子收集了更多的情报。弗里塞拉在替人修面和理发的时候总爱吹口哨,曲调出自他所喜欢的一出歌剧。有时候那个椭圆形大收音机里放着罗马买来的唱片,每次给上士修面,都是这样的场景,而且他总会弯下身子,贴在上士耳边悄悄说几句话,如果不是对他有所怀疑,他看上去只不过是一个对顾客恭敬的理发师。可是皮肖塔派来的人注意到上士所付的里拉,那张钱是叠起来的,弗里塞拉把它放进了白大褂里面那件马甲上的表袋里。这名探子和他的帮手走到理发匠面前,逼他把那张钞票拿出来看看。那张钞票的面值是一万里拉。弗里塞拉发誓说这是支付他过去几个月的工钱,他们假装相信了他的话。

皮肖塔当着泰拉诺瓦、帕萨藤珀和西尔韦斯特罗下士的面拿出了他的证据。他们此刻都在山上的营地,吉里安诺走到一段可以俯瞰蒙特莱普雷的悬崖边,凝视着下面的小镇。

自从吉里安诺记事的时候起,理发匠弗里塞拉就一直是这个小镇的一部分。他小时候行坚信礼之前曾经找弗里塞拉理过发,还得到他送给他做纪念的一枚小银币。他认识理发匠的妻子和儿子。弗里塞拉会在街上大声和他开玩笑,而且总是问候他的父母亲。

可是现在弗里塞拉破坏了“缄默规则”。他向敌人告密,他是警察雇佣的眼线。他怎么能这么愚蠢呢?吉里安诺现在该拿他怎么办呢?在激烈的战斗中杀死执行任务的警察是一码事,冷血地处决一个父辈的长者是另一码事。图里·吉里安诺才二十一岁,这是他第一次在伟大的事业中迈出残忍而必要的一步。

他转身对着其他几个人。“弗里塞拉是看着我长大的。你还记得吗?阿斯帕努,我小时候他给我喝过冰镇柠檬汁。也许他只是嘴碎,跟上士闲扯,并没有真的向他提供情报。这和我们告诉他我要回镇上去,然后他向警察告密不同。也许他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拿了钱,因为那些钱是人家主动给的。有谁会不拿呢?”

帕萨藤珀眯起眼睛看着吉里安诺,就像鬣狗看着一只正在死去的狮子,盘算着时机是否已经成熟,能不能冲上去撕它一块肉下来。泰拉诺瓦轻轻地摇摇头,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就像听小孩在讲愚蠢的故事。只有皮肖塔作出了回答。

“他是有罪的,就像神父逛妓院一样。”

“我们可以给他一个警告,”吉里安诺说,“我们可以让他站到我们这边来,在对我们有用的时候,利用他向当局提供假情报。”他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的,他再不能这样了。

皮肖塔气愤地说:“照你这么说,为什么不送他一件礼物、一袋粮食或者一只鸡呢?图里,我们的性命和山里所有弟兄的性命都取决于你的勇气、你的意志、你的领导。如果你原谅了弗里塞拉这个叛徒,一个违背‘缄默规则’的人,我们怎么能够服从你的领导呢?如果友中友内部出现这种情况,即使没有这么多证据,他的心肝早就被挂在理发店门口的柱子上了。如果你这次放过他,那么每个贪婪的告密者都会知道他可以告一次密而不受惩罚。我们可能就死在这些‘一次’的一次之中。”

泰拉诺瓦理智地说:“弗里塞拉是一个愚蠢的狒狒,贪婪狡诈。他平时只是个令人讨厌的人,可是现在他是个危险人物。放他一马是太欠考虑了——他没有那种悟性,是不会改邪归正的。他以为我们不会动真格的,其他人也会这样想。图里,在蒙特莱普雷镇,你压制了黑手党的活动。他们的成员昆塔纳虽然说话不谨慎,但是行动却非常谨慎。如果你放过弗里塞拉,不把他处死,黑手党会认为你软弱,进一步挑战你;宪兵会变得大胆,不那么害怕你,那就更加危险。就连蒙特莱普雷的人也会看不起你。不能让弗里塞拉活着。”说最后这句话时,他自己也颇有些遗憾。

吉里安诺若有所思地听他们说着。他们言之有理。他意识到帕萨藤珀脸上的表情,而且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要让弗里塞拉活着,帕萨藤珀就绝对不可信任。现在不可能回到查理大帝时代去当一个武士,也不可能回到金缕地以决斗的方式解决问题。必须处死弗里塞拉,而且要造成最大限度的恐惧。

吉里安诺有了一个想法。他转身面对西尔韦斯特罗下士问道:“你怎么看?上士肯定跟你谈起过他的告密者。理发匠是不是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