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乳 (第24/25页)

“山地乳是我家乡的妖物。反正那祠堂祭祀的是山神,夺命的不就是山中的老神仙什么的了?”

没错。就凭文作这一句话,又市便完成了这回的布局。那山地乳,是长耳扮的。

这回的局,其实十分简单。首先,于庭院中戒备的两名捕快,正是又市与仲藏。由于围观之人众多,亟须遣人至屋外维持秩序早已显而易见。何况官舍本有不分昼夜的严密哨戒,不难想见人手将严重不足。因此,事前便略事张罗。

负责擒凶的捕快依理应为与力同心。但町方缉凶时,只消委由万三这类冈引或小厮负责便已足够。反正几乎遇不上须大举动员的大规模缉捕,奉行所也不会常久地雇佣大批小厮。这类小厮,多半是遇事才临时招募的雇员。

将鬼蜘蛛消灭殆尽后,又市与仲藏立刻乔装为捕快潜入官舍。潜入后,便以又市最擅长的舌灿莲花之技,取代了原本在庭院内戒备的捕快。

仲藏所造的狒狒戏服并非纸扎的,而是在布料上贴上毛皮,可叠成小小一块。即便如此,藏匿怀中还是稍嫌显眼。幸好仲藏本就生得一副擎天巨躯,看来不至于太不自然。

埋伏庭院中的两人待时间一到,便悄悄卸下遮雨板,潜入官舍。反正负责戒备的正是自己,潜入也耗不上多少工夫。一抵达外廊,仲藏便迅速换上山地乳的戏服。先将卸下的遮雨板搁在一旁,再拉开拉门进入寝室。在负责戒备的同心与万三等人眼前佯装吸取志方的鼾息后,立刻走回外廊,关上拉门,并迅速地褪下戏服。

听见醒来的志方一喊,仲藏与正将庭院内遮雨板装回原位的又市便佯装踢开遮雨板破门而入,并将拉门拉开。

不过是一场短短的小戏法。

既然是负责戒备的两人自演的戏,便不可能有任何外人窥见真相。只要宣称一切均无异状,这妖怪便形同在屋中倏然现身,在屋中倏然消失。

根本是骗孩子的把戏,林藏嘲讽道。

又市何尝不是同感。“正是为了以骗孩子的把戏糊弄成人,才得扮妖怪装神弄鬼一番呀。只有孩子相信有妖怪,这招若骗不过成人,只怕要性命不保。一被察觉是人扮的,长耳可就要被当场砍死了。”

“有什么可怕的?长耳那臭老头儿无须装扮,就是个妖怪了。”林藏揶揄道。

“不过,那爱宕万三不是直吹嘘妖怪有足足八尺高?那臭老头儿个头真有这么大?”

“要装扮,当然得刻意扮得大些。”相传长耳出身于梨园。“灯火也起了点作用。只要跨在灯笼上,影子便能大得直达天花板。此外,也能借助动作让身影看来更巨大。虽然我仅隔着遮雨板朝拉门的门缝窥探,但长耳把戏给演得——还真是鬼气逼人。尤其那身扮相,十分骇人,看在被吓到的人眼里更是益发逼真。毕竟房内一片黝黯,露脸也就那么一眨眼工夫——不出多久便像阵烟似的,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至少那姓多门的同心是信以为真了。”

接下来,就轮到棠庵上场了。一如往常,棠庵还是没说半句谎言,仅将流传于诸国的山怪故事详述一番。

其中一些传说还真是贴切呀,文作语带佩服地感叹道:“吸人鼾息、遭吸者死、被他人目击则长命百岁,这些都是有依据的吧?那位先生见多识广,可真帮了咱们大忙呢。”

“没错,是帮了大忙。”

还真是托他的福。缘切堂黑绘马的祈愿夺命,就在他一番言语下,成了山怪闯入村庄肆虐的结果。

并非神佛,而是妖怪。至少是给了个说得通的解释。这就成了。

“林藏,妖怪这种东西和神明不同,并不为人所膜拜。模样虽然骇人,其实没什么好怕,因其可加以驱之、灭之。那祇右卫门绝不是什么妖怪。真正的妖怪……是该像咱们这么利用的。”又市说道。

“有道理。总之,碰巧这回的凶手是风餐露宿者、无身份者和山民。这些人本就祭祀山神。如此这般,算是有个完满的交代了。”虽仍稍嫌牵强。“那座祠堂,据说要被迁移到邻近的寺庙内了。大家似乎认为正因长年闲置,才会发生这种怪事。如此一来,这山地乳便无法再度为恶。毕竟一纳入寺社奉行的管辖之下,外人便不得再设立黑绘马什么的了。”

不过,唉,往后棘手的事还多着呢,文作说道:“祇右卫门依然逍遥法外。虽已将鬼蜘蛛铲除殆尽,但依然没抓到敌人的尾巴。噢,诚如林藏所言,截至目前咱们也还没露出尾巴,但阿又的忧虑,也不是毫无道理。论起演戏,对手想必比咱们更高明,这场戏,或许早教对方看出了马脚。总而言之,今后凡事谨慎为要。这阵子就先避避风头,我已告知阿甲夫人,大坂那只老狐狸也不是省油的灯,罩子随时都亮着。今后若有任何需要,我们立刻赶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