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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名叫做向井的律师来到台上。他体格很结实,理着平头,看上去就像位柔道手。他用宏亮的声音发了言,大概意思是:赔偿金额将基本不分年龄大小和男女差别一律相同,如果对通过遇难者家属联合会所争取到的赔偿金额不满意,还可以以个人的身份继续同巴士公司交涉。
下面有人问到具体向巴士公司索赔多少这问题,向井律师不加犹豫地回答:“底限是8000万日元。”那上限也就是8000万目元了吧——对于他的口吻,平介做出如此解释。
8000万日元是多还是少,平介也不清楚。他只知道钱再多也不会冲淡自己心中的悲伤。
但是遗属当中有比平介更现实地考虑问题的人。有人问能不能索赔1亿日元。旁边的藤崎听了这个问题也点了点头。看来按自己的标准考虑过赔偿金额的人可能远比他原来预想的多。
“当然了,我们会尽力争取更大金额的。但不管怎样,因为这是一个双方交涉的问题,互相做出一定妥协也是必要的。相信大家也不希望交涉拖得太久吧。”
听了律师的话很多人都点头表示赞同,平介也在其中。“不希望交涉拖得太久”,这话说得一点儿没错。谁都希望这样的事能早点结束。
但是—平介心中又注释道——这件事不能就此忘掉,同样也不希望被世人忘掉。这样惨痛的教训是不应该被忘掉的。
林田干事再次来到台上,说了今后的方针等。另外他还提醒在座的人千万不要将今天说的内容泄露出去,尤其是要对媒体保持高度警惕。
“因为在赔偿金额这样的问题上,媒体那些人就喜欢添油加醋胡乱报道。”林田皱着眉头说道。平介推想大概他以前也受过媒体没深没浅的报道的伤害吧。
“另外,还有一件事,想和大家商量。”林田的语气忽然有了微妙的变化,面部表情也有些发僵,“是这样的,今天,有一个人无论如何都希望同大家见上面。”接下来,像是下定决心把难以启齿的话一口气说完似的,他继续说,“她就是梶川女士。”
会场上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空气炸开了。
“请问,你说的梶川女士是……”前面有个声音问,是个中年女性的声音。
“啊,”林田点了一下头,“就是梶川司机的妻子。她现在就在宾馆里,一直在会场外等着我们的会议结束。她说她无论如何都想向大家表达她的歉意。”
刚才被搅乱的空气这回凝固住了,估计每个人体内的血液都开始急速逆流了,因为平介就有这样的感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热,相比之下手脚则像是发麻了一样冷冰冰的。
突然“咣当”一声,坐在平介前面的男子站了起采。是之前被平介看成夫妇二人中的丈夫那一方。他用低沉的声音对妻子说:“我们回去!”短短的一句话中蕴藏着难以形容的淡漠。
他妻子也像是与丈夫有同感似的,点了一下头,站起身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二八缓缓地向后门走去。林田没有说什么。谁都没有上前去拦他们。
接下来很多人选择了同样的方式退场。向外走的每个人都像戴上了能乐面具一样,毫无表情。
林田环视着留下来的人,问了一句:“那么,下面可以让梶川女士进来了吧?”
没有一个人回答。林田的脸上露出几分不知所措的表情。平介在心里对他十分同情。想必林田本人也并不欢迎事故司机的妻子吧。
“那,山本女士。”林田轻轻叫了一声四人当中唯一的女干事山本由子。她点点头,出了前门。
在两分钟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门再次打开,山本由子将脸伸了进来。“我把她带过来了。”
“那就让她进来吧。”林田说道。
跟在山本由于身后,走进来一个瘦小的女子。她被晒得很黑,以至于让人觉得把她带到荧光灯下都有些可怜。她的脸色很差,身上的对襟毛衣肩部已经湿透了。应该是没打伞在雨中走了很久吧。
“我是梶川的妻子。”她低着头说道,声音和身体同样细弱。“这次因为我丈夫的过失,让大家失去了重要的家人,对此我真心地向大家表示谢罪。”说完她深深地低下头来。从平介的位置也能看到她那单薄的肩膀正在颤抖。
平介觉得室内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并且全都向她那瘦小的身体压了过去,似乎马上就要将她压垮。不过之后她却慢慢地抬起了头。因为我丈夫已经死了,所以今后我想替他做出最大程度的补偿。因为无论如何都想申明这一点,所以我今天来到这里。”说着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用手帕捂住了眼睛。
“林田先生,”这时,一个男人站了起来,该男子穿着西服,“为什么要把她叫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