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无明白昼 6.共同度过(第5/10页)

私人区外,骆沉明举着水枪挺身射击:点射、扫射、波浪形辐射、声东击西回马枪疾射,他充分发挥童年与人玩水枪的丰富经验,满怀诚意地给敌人带来一场视听全无的盛宴!

保镖们只觉得自己成了一锅在滚筒洗衣机里惨遭清洗的衣物,水从四面八方将伸出千万只湿淋淋冷冰冰硬梆梆的拳脚,劈头盖脸地踢打,他们悲愤地想要还击,敌人却远在铁栏杆之外,他们想举起注射枪,却不是被水枪打得站立不稳,险些脱靶打中同事,就是被殷其眉扔过来的暗器砸得手腕酸软,一周内上厕所别想提得起裤子。

而那些暗器不过是一把上海老阿姨最喜欢吃的奶油西瓜子。

骆沉明这边正在进行武力上的压制,冷不丁一颗子弹擦着他鼻尖钉进身旁的棕榈树干里——这可是真正的子弹!

“小绪,你还没搞定?”骆沉明回过神来,忍不住催促桑绪,他这一晃神高压水枪忘了移动,得到喘息机会的保镖们纷纷爬起来,拿起注射枪对付殷其眉和乔南。

“别催。”桑绪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命令窗口说。

“科学要是证明人死以后会转世投胎,我保证不催你!”骆沉明现在藏在棕榈树后面,艰难地向敌人发出攻击,但关于狙击手和他差点被打中的事,他一个字也没向桑绪提。今天在疗养院没碰到狙击手,却在这里碰到了,他不用想就能确定这个狙击手就是杀死小耳朵的元凶,但他决定不告诉桑绪。

私人区的电子门禁在桑绪的控制下缓缓向两边退开。

被水枪冲得气疯了的保镖们愣了一秒,纷纷抽出电棍,抓起注射枪,怀着满腹的深仇大恨朝外面孤零零的三人扑来,这时候骆沉明赶紧从棕榈树后跑出来,高举着水枪横扫千军,殷其眉趁机身姿灵活地在保安群中闪转腾挪,倚重手法迅速消减对方战斗力。

两人远近攻击配合得天衣无缝,骆沉明却发现殷其眉今天的招式和往常都不一样,或许是由于今天保安人数实在太多。

要在短时间内拿下近四十个精壮男子,殷其眉一则是快,一则是狠,骆沉明看出她主要凭借的似乎是她曾向他提起过的“八卦掌”,这门内家拳长于掌法变换和行步走转,以一敌多时灵活多变,身形矫若游龙,因此又称“游龙八卦掌”——这骆沉明是见识过的,但今天殷其眉在“八卦掌”外又有一式极其刚猛的拳招,骆沉明却很陌生:殷其眉抓住时机,频频弓步崩拳,攥着铁算盘砸中对方面门的同时,另一手出掌碾按对方臂肘膝弯等反关节处。

哪怕是再壮实的男人,被一拳砸得鼻血长流眼前金星乱冒,关节麻筋还被狠狠捣中,几乎没有不倒地不起的。

骆沉明趁机再给这样的倒霉蛋送上一次痛快的凉水澡。

将保安放倒一地,殷其眉便向私人区内唯一一幢建筑进发。骆沉明扔了高压水枪跟上,无不崇拜地问:“殷阿姨,你今天用的大招叫什么名字?”

殷其眉一把将骆沉明跩得一踉跄,随即一枚子弹从骆沉明身边飞了过去。

“小心狙击手!”殷其眉厉声道,一面寻找狙击手的藏身方位。

“殷阿姨,有空教我那一拳啊!”骆沉明仍未学乖。

“学个屁!”殷其眉说,“我自己都没练好呢!”

她不是搪塞骆沉明,这一招“金钢伏虎势”她的确没学完全。

“他们北派还用这一招来摔跤,以小摔大,四两拨千斤。摔跤的话就把这招叫‘穿裆靠’,等我回来再教你啊!”那位拳师曾这么说着下了船,从此山高水远,江湖不见。

殷其眉原本也没想用这招,但临到阵前拳路自己就从筋骨里跳出来了,像是怀着什么使命,憋不住要为什么人伸张。

金刚伏虎,虎自然是恶畜,那些为虎作伥的人又怎么样呢?

虎和伥都好端端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个会和小动物说话,会画画的小小姑娘,却再也不会睁开她亮晶晶的黑眼睛了。

这些保安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他们不会知道有一个小姑娘因他们现在所卖命保护的那个人而无端失去了生命,他们更不会知道还有三千多个人被他们的老板强行变成植物人,禁锢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但他们仍兢兢业业地保护着老板的安全,拿着老板数值不菲的封口费,即便有一丝怀疑,也立刻被金钱带来的沾沾自喜给抹杀了,“别问太多,拿着你的钱得了,别给自己找不自在”,他们往往这样彼此告诫。

这样的人,是否也算是一种常被人们宽宥和忽略的恶魔呢?

因为社会道义认同“不知者无罪”,并且人们的共识是,追根究底的人是令人生厌的,这两种原则结合在一起,就颇让人费思量了:一个人不应当追根究底,这样更好,万一发生了什么,反正不知者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