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第13/20页)
比尔顿和史盖茨的第二次重大出版灾难发生在[14]653年。他们鸿运当头,意外得到著名的《失落四开本》中的一册——从未以对开本形式再版的三出莎士比亚戏剧,如今这些剧目已经完全消失在学者和戏迷们的视野之外,只有剧名流传下来。这本是莎士比亚最早创作的剧目《罗宾汉喜剧》,或称“谢伍德森林”。(而另外两本分别是《捕鼠记》和《1589年淘金女郎》。)
比尔顿先生花了六枚金币买下这册四开本,坚信光靠精装对开本就能赚回一倍利润。
结果他把书丢了。
比尔顿和史盖茨的第三次重大出版灾难,他们两人始终无法理解。不管在哪儿,都会发现预言书都卖疯了。诺查丹玛斯的《诸世纪》英文版已经开始第三次印刷。五位诺查丹玛斯都声称自己才是本尊,正在进行大获成功的巡回签售之旅。而《谢顿大妈1预言合集》早就销售一空。
伦敦八大出版商的畅销清单上都至少有一本预言书。每本都极其荒谬,但模棱两可的语气和全知全能的气势让这些书大获好评。它们的销售成绩数以千计,数以万计。
“这简直是印钞特许权!”比尔顿先生对史盖茨先生说(他已经在这方面动过脑筋,后来也的确付诸实施,并最终在伦敦新门监狱度过余生),“大众哭着喊着要看这些垃圾!我们必须马上印一本巫婆写的预言书!”
第二天上午,手稿送到了他们门前。和往常一样,这位作者对于时机的把握极为准确。
但比尔顿先生和史盖茨先生都没意识到,他们收到的这份手稿是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的珍品。它完全由绝对正确的预言组成,范围覆盖其后三百四十几年,精良准确地描述出最终将世界末日大决战推上顶峰的一系列事件。每个细节都毫无偏差。
比尔顿和史盖茨于1655年9月将其印刷出版,正好有时间准备圣诞节打折促销活动。(这是两位出版业奇才的又一神来之笔,因为奥利弗·克伦威尔的清教徒议会在1654年宣布圣诞节非法。)另外,它还是英国有史以来第一本因库存过多而廉价处理的书籍。
但就是卖不动。
兰开夏郡有家小书店还在书旁摆了块写着“本地作者”的牌子,就连这样都不行。
本书作者艾格尼丝·风子倒是一点也不吃惊,不过话说回来,想让艾格尼丝·风子吃惊实非易事。
反正她写这本书就不是为了大卖,或是赚版税,甚至不为名声。她写这本书,只是为了得到作者应得的那本免费样书。
谁也不知道大量积压书跑哪儿去了。反正不在任何博物馆和私人藏书家手里。就连亚茨拉菲尔都没有,只要一想到若能用自己的双手摸摸这本书,他简直连骨头都要酥了。
实际上,全世界只剩下一本艾格尼丝·风子的预言书。
它就放在一个书架上,距离正在享受美味午餐的克鲁利和亚茨拉菲尔大约四十英里。如果用上比喻手法,我们可以说它刚开始发出嘀嘀嗒嗒的倒计时声。
此刻是下午三点。敌基督降临大地已有十五小时,一个天使和一位恶魔亲密无间地对饮着,度过了其中三小时。
他们面对面坐在亚茨拉菲尔那间陈旧潮湿的小书店的里间库房里,此地位于伦敦市中心苏活区。
苏活区大多数书店都有库房,大多数库房都塞满了珍稀,或者至少是非常昂贵的书籍。但亚茨拉菲尔的书没有插图。它们只有棕色封面和嘎吱作响的内页。偶尔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会卖出一本。
另外,偶尔有些身穿黑西服、一脸严肃的人前来拜访,非常礼貌地向他提出建议。他们认为亚茨拉菲尔也许愿意把店铺卖掉,好让它变成更适合这一地区环境的零售门脸。有时他们会出现金,很多沓脏兮兮的五十镑钞票。也有时,在他们谈话期间,另有些戴墨镜的男人走进书店,摇着头说这些纸张多么易燃,而他这里的火灾隐患又有多大。
亚茨拉菲尔会点头微笑,说他考虑一下。然后这些人就会离开。永远不再出现。
身为天使,并不意味着你一定是个傻瓜。
他们面前的桌上放满了酒瓶。
“问题是……”克鲁利说,“问题是……问题是……”他试图把视线聚焦在亚茨拉菲尔脸上。
“问题是……”他试图想出个问题来。
“我要说的问题,”他突然灵机一动,“是海豚。就是这样。”
“某种鱼。”亚茨拉菲尔说。
“不不不。”克鲁利摇晃着一根手指说,“是哺乳动物。绝对是哺乳动物。跟鱼类区别在……”克鲁利在脑海中的沼泽里艰难跋涉,试图回忆起区别,“区别在,它们……”
“要在岸上交配?”亚茨拉菲尔猜测道。
克鲁利皱起眉头。“不是吧。肯定不是这么回事。区别好像跟幼崽有关。管它呢。”恶魔打起精神,“问题是……问题是……它们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