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岳家雷霆
北平故宫
清晨的故宫,即使已经年久失修,略嫌破败,但当第一缕的阳光洒在琉璃瓦上时,依旧磅礴大气美轮美奂。
平日里的故宫都静悄悄的,如同一座死城,而今日却在太阳刚升起的那一刻变得忙碌了起来。
昨晚静悄悄地进来了许多汽车和木板车,在太和殿广场上依次排开。空地上摞着一排排的木条箱子,工作人员正一个个地把它们搬到车上,准备起运。
身为院长的傅同礼已经足足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了,为了保证文物南迁万无一失,他必须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到,把所有的问题都提前解决。在两年前东北沦陷之时,他就已经察觉到北平的不稳定,一直为文物南迁四处奔波。
去年十一月份的时候,已通过了他们南迁的提案,就是因为装箱整理找车的时间耽误,没多久这个提案就又被否决了。昨天南京政府的政务会议刚开完,收到了消息后,傅同礼防止夜长梦多,当机立断地决定起运。
幸好两个多月前故宫的文物就已经分门别类地装箱,随时准备出发。傅同礼找关系借来了汽车,也安排好了南下的火车,现在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也许是忙碌冲散了离愁,傅同礼没有闲情逸致去感伤,直到他去弘义阁拿东西,才发现女儿夏葵正在一边整理文件,一边无声地哭泣。
夏葵其实是傅同礼的养女,是他十九年前的夏天在葵花下捡到的,取名为夏葵。夏葵今年十九岁,从有记忆起,就在故宫里嬉笑长大,而今眼看着即将离去,难免有些不舍的愁绪。
傅同礼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小葵,别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爹你胡说,我就算哭也是很漂亮的。”夏葵用手背抹了下脸,咬着下唇倔强地说道,“我也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只是这眼泪就是不听使唤,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傅同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若是让他说些古董文物的历史,他一定口若悬河,但如何安慰女儿,这完全都不是他的工作啊!管委会里年轻的女孩子就只有夏葵一个人,平时只要有丁点不如意,都会有好几个小伙子围上来嘘寒问暖,根本用不着他这个当爹的发愁啊!
“爹,你说军队怎么就那么没用呢?这么快山海关就失守了......”夏葵恨铁不成钢地握着粉拳,即使长相娇弱,但她的内心其实非常强悍,若不是身为女子,她都想穿上军装去前线抗战了。
傅同礼顿时觉得头疼,两夜没睡的他头大如斗,不由自主地便感叹道:“唉,若是君顾在就好了。”以往就只有沈君顾最了解夏葵了,保证能给哄得没脾气。
结果夏葵听到这句话,眼泪掉得更凶了。
傅同礼暗呼“糟糕”,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但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也不允许他离开太久,只能硬着心肠,想要当没看见一样悄悄离开。这时,门外大步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对方身材高大,穿着洗得有些泛白的中山装,因为一直在搬箱子,浑身汗湿,整个人在寒冬之中都冒着热气。头发也湿漉漉的,垂下来挡住了双眼,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唉,岳霆啊,来找我的吗?我这就来。”傅同礼正愁没有借口离开,连忙招呼着。
来了外人,夏葵就算是再伤心,也要顾着点颜面,连忙掏出手绢擦拭泪水。
“哭吧,哭出来会好一些。”岳霆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朝夏葵特别严肃地说道,“不过哭归哭啊,别影响干活啊!还有眼泪别滴在纸上,虽然只是一些我们手写的记录文件,但多年以后说不定就会成为宝贵的历史资料,眼泪滴下去的话,万一字迹晕开来怎么办?要是被人误会我们这些人多愁善感可怎么办?”
夏葵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表情扭曲。
傅同礼也特别无语。
岳霆这小子是两年前被别人推荐来的,据说是南洋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特别仰慕故宫的文物,才费尽心思求上门的。当时有许多人抢破头要进故宫,都以为能占得便宜,傅同礼倒是在那时候收了不少人进来,不过那些心怀不轨的也都用各种理由先后打发走了,只剩下岳霆一直留到现在,表面上看极其安分。
其实抛开成见,傅同礼不得不承认岳霆是个无可挑剔的下属。任劳任怨,人又机灵,长得酷帅,赏心悦目,性格又好,和谁都能处得来,没人说过他半点坏话。若提起岳霆,大家都会觉得可靠,把事情交给他办就等于放心,不用再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