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法的颜色(四)(第7/8页)
“我敢肯定当时所有的蜡烛都灭了。”他说,“破鼓怎么着的火?”
“我也不知道。”双花哀伤地说,“太可怕了,灵思风。我和他们那么谈得来……”
灵思风惊讶得站住了脚。一个逃难的一下子撞在他身上,一个趔趄,身体一转逃开了,留下一句咒骂。
“谈得来?”
“是啊。那么大的一群人,我觉得……语言上是有点障碍,可是他们都对我特别热情,想让我加入他们的聚会,我不答应都不行了——多好的人呐,我觉得……”
灵思风想纠正他的错误观念,却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老布罗德曼这回可遭殃了。”双花接着说,“不过,还好他很明智。我手里还拿着他付给我的一利努呢——第一笔保费。”
灵思风不知道“保费”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但他的脑子转得很快。
“你保了破鼓的‘先’?”
他问,“你跟布罗德曼打赌说酒家不会着火?”
“哦,是的。标准估价。两百利努。你为什么问这个?”
灵思风转过身,盯着向他们汹涌而来的烈火。他想,不知这两百利努能买下安科-莫波克城多少地方。肯定是好大好大一块地。但现在,布罗德曼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瞧这火势……
他低头看着这个观光客。
“你这个……”他说,在脑海里寻找特洛博语里最难听的词,可惜幸福的特洛博人不懂得如何恰如其分地咒骂他人。
“你这个……”他又说了一遍。又有个匆匆而来的人撞到他身上,背上的利器险些剐着他。
灵思风心里一直憋着的火腾地爆发了。
“你这个(就像有一种人,戴着铜鼻环,在暴风雨的时候,站在拉鲁阿鲁阿哈山顶上一只洗脚盆儿里,大喊闪电女神阿洛乎拉长得像病变的厄洛鲁阿哈树根)!”
这是我的工作。那个撞上来的人说道,随即大步走远了。
每个字都像大理石板一般落下,沉甸甸地。但灵思风敢肯定,自己是惟一听见这句话的人。
他一把抓住双花。
“咱们赶紧离开这里。”他说。
安科-莫波克大火还有个有趣的副作用。那张惹出这场大祸、让城市从破鼓酒家开始化为一片瓦砾的“保先单”随着热气流,高高地飞进了碟形世界上空的大气层。几天之后,它又回到陆地上,落到几千里以外特洛博群岛上的一片厄洛鲁阿哈树林里。天真、爱笑的岛民顺理成章地把它尊为神仙膜拜,让比他们先进的邻国居民乐不可支。奇怪的是,这位神仙似乎挺管用。接下来几年,降水量丰富,庄稼收成出奇地好。幽冥大学的少数民族宗教研究学院派出一支调查小组,光临该岛。然而,他们无非是去转悠了一圈,什么结论都没得出来。
火借风势,从破鼓酒家烧出来,速度比人走得还快。当灵思风一脸燎泡、满脸通红地赶到逆时城门时,门上的木头已经着了火。他和双花这会儿都骑上了马。搞到马匹并不困难。一个狡猾的马贩子要的价是平时的五十倍,然而,当原价一千倍的金币塞到他手里时,他只有张着大嘴喘气的份儿了。
他们穿过城门之后,城门梁柱开始向下坠落,炸起阵阵火星。莫波克已是一座大火炉。
他们在火光照红的大路上颠簸。灵思风侧眼一望,他的这位旅伴正努力学习如何骑马呢。
“好哇。”他心想,“他还活着!我也没死!谁想得到?没准儿那个什么带刺儿的植物真有点儿能耐?”那个词儿真拗口。
灵思风把舌头捋直,念出双花母语里这个词的音节。
“刺儿梅?”他努力回忆,“刺儿槐?荆棘!”
这就对了,这听起来才像双花说的那个词儿。
城市最外围的一片郊区还在闷燃。河水下游几百码处,一个奇形怪状、明显进过水的长方形物体够着了逆时河堤的泥地。长方块立刻伸出许多条小腿来,晃来动去,寻找稳当的立足点。
行李箱子浑身沾满烟灰,水迹斑斑,怒不可遏。它把自己拖上岸,抖落身上的积水,开始目溅方位。随后,它迈开轻快的步子上路了。箱子盖上坐着那个奇丑无比的小鬼儿,正饶有兴致地欣赏沿路景致呢。
布拉伍德看着鼬子,扬了扬眉毛。
“这就是事情经过。”灵思风说,“行李箱子追上了我们,别问我怎么追上的。能再来点儿酒吗?”
鼬子捡起空空的酒囊。
“我想你今晚已经喝够了。”
布拉伍德的额上挤出几道皱纹。
“金子就是金子,”他发了话,“一个人有一大堆金子,怎能还说自己穷?要么有金子,要么穷光蛋,明摆着的道理!”
灵思风打了个嗝。他现在越来越觉得,“道理”这种东西相当靠不住。“这个嘛,”他说,“照我看,关键是……呃……你们知道第八元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