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的人不许掉眼泪(第3/12页)

同车的人都笑他,他们都以为这个年轻人已经20多岁了,没人知道他还未满18岁。

搭完简易工棚后,紧锣密鼓的工程开始了。

缅甸酷热,下同样的力,比在国内时出的汗要多得多,人容易口渴,也容易饿,每天收工前的一两个小时是最难熬的,胃空的时候会自己消化自己,抽搐着痛。一天收工吃晚饭时,阿明发现桌子上多了一道野菜,好多工友都没见过这道野菜,不愿意下筷子。其中一个年长的工友带头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说:这不就是罂粟苗嘛!

看他吃得满不在乎,阿明也试探性地夹了一点儿放到嘴里轻轻咀嚼,发现味道还不错。

年长的工友说:吃吧,没事。他比画着说:等长到这么高的时候,就不能吃了,有毒性了,会上瘾的。

阿明嚼着罂粟苗,心里不解,明明幼苗时是没毒的,为什么长大后却会那么害人呢?

佤邦的夏天是最难熬的,强烈的紫外线夹杂着原始森林的水蒸气笼罩着谷地,闷热得想让人撕下一层皮。

汗水浸透的衣服磨得身上煞痛,众人都脱光了衣服干活儿,到晚上冲凉时,个个后背刺痛难耐,这才发现背上的皮肤已被大块晒伤,这真是件怪事,阳光明明是从树叶间隙投射下来的,居然还这么毒辣。

睡觉前,大家互相咒骂着帮对方撕去烧伤的皮肤,接下来的好多个晚上,每个人都只能趴着或侧着睡觉,半夜忽然听到一声怪叫,指定是某人睡梦中翻身,碰着背部了。

刚修建完军校的地基,著名的缅甸雨季便像个喷嚏一样不期而至。

这里的雨风格诡异,一会儿一场暴雨,一会儿又艳阳高照,颠三倒四,变脸一样。

在阿明的记忆里,雨季无比漫长,因为没有事情做。

下雨时无法施工,工友们都聚在工棚里喝酒打扑克或赌博,阿明没钱赌博,更不喜欢在汗臭味里听那些黄色笑话,于是戴上斗笠,穿上蓑衣,独自到附近的森林里采摘一些山毛野菜。边采边和着雨声大声唱歌。

这里除了雨水、树木就是菌子,鬼影都没一个,没人笑话他的歌声。

雨季是野生菌生长的季节,佤邦的野生菌品种足有四五十种之多,但能食用的不过十多种,幸好放牛时的旷野生活教会了阿明识别各种野生菌,能食用的、可以入药的、含有剧毒的,他总能一眼辨出。

雨季的缅甸,让阿明莫名其妙地找回了童年时牧牛放歌的生活,他乐此不疲,渐渐养成了习惯,只要一下雨,立马迫不及待地出门。

他经常能采到足够整个工地的人吃一顿的野生菌,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采到鸡

是野生菌中味道最鲜美的,贵得很,一斤鸡的价格等于三斤猪肉。

的生长也是所有菌类中最具传奇色彩的,这一点,阿明从小就有体会。

七八月份,每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都会让年幼时的阿明兴奋异常,次日天明,外公总会带着他上山找鸡。祖祖辈辈的传说里,鸡是依附雷电而生的精灵,只有在雷雨过后,鸡才会从土里钻出来。

这真是一种浪漫的说法,天赐神授的一样。

但事实或许没有这么浪漫,确切地说,鸡是由白蚁种植出来的。

在每一片鸡下面的土层里都会有一个蚁巢,有经验的挖菌人在挖鸡时都会很小心地尽量不去伤到蚁巢,因为在下一场雷雨来临时,相同的地点上,鸡还会准时长出来。

外公和阿明总会记录下每一片鸡的生长日期和地点,慢慢积累得多了,他们每年都会因此而得到不少的收入。

外公常说:多挖点儿,换成钱攒起来,将来给咱们阿明娶媳妇啊。

缅甸的鸡和云南的没有什么区别。

雨林里,阿明挖着鸡,唱着歌,想念着外公外婆,身上和心里都是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