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第2/9页)
我说:或许有吧……
他说这不就结了吗?我又不图你的,你又不欠我的,所以你矫情个屁啊,有意义不就行了!
我:……
我白当了十几年主持人,居然说不过他,逻辑推衍能力在他面前完败。
从上海到重庆,毛毛时有惊人之举,都是关于“意义”的。我不想让毛毛只给我当司机,每场演讲的尾声都邀他上台来给大家唱歌。他本是个出色的弹唱歌手,不仅不怯场,且颇能引导场上气氛。复旦大学那场是他初次上场,他一上来就说:我上来唱两首歌,让大冰歇歇嗓子而已,大家不用鼓掌。
又说:我电焊工出身,没念过大学,能到这么高端的地方唱歌是我的荣幸,要唱就唱些有意义的歌,我好好唱……你们也好好听,这才有意义。
众人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他一扫琴弦,张嘴是周云蓬的《中国孩子》:
不要做克拉玛依的孩子……
毛毛的声线独特,沙哑低沉,像把软毛刷子,刷在人心上,不知不觉就刷忧郁了。
从上海刷到南京,从华东刷到巴蜀,《中国孩子》《煮豆燃豆萁》……这都是他必唱的歌。
毛毛和我的审美品位接近,都喜欢意韵厚重又有灵性的词曲,民谣离不开诗性,我最爱的诗集是《藏地诗篇》《阿克塞系列组诗》,诗人叫张子选,是我仰之弥高的此生挚爱。
好东西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数年前我曾推荐毛毛读张子选的诗。他一读就爱上了,并把张子选的《牧羊姑娘》由诗变曲,百城百校的漫游中,他把这压箱底儿的玩意儿搬出来,数次现场演绎。
每次唱之前,他都不忘了嘚啵嘚啵介绍一下作者,我悬着一颗心,生怕他把人家张子选也介绍成文氓。
毛毛普通话真心不好,浓重的南京口音,他不自觉自知,介绍完作者后还要先把诗念一遍。
怎么办,青海青,人间有我用坏的时光;
怎么办,黄河黄,天下有你乱放的歌唱。
怎么办,日月山上夜菩萨默默端庄;
怎么办,你把我的轮回摆的不是地方!
怎么办,知道你在牧羊,不知你在哪座山上;
怎么办,知道你在世上,不知你在哪条路上。
怎么办,三江源头好日子白白流淌;
怎么办,我与你何时重遇在人世上……
然后开唱。
唱得真好,大家给他鼓掌,他蛮得意地笑,不掩饰。
笑完了还不忘画龙点睛,他冲着场下说:……唱得好吧,你们应该多听听这种有意义的诗歌。
我汗都快下来了,我去年买了个表的,你这个呆B真不客气。
一般毛毛演唱的时候,我会让全场灯光调暗,让在座的每个人开启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大家都蛮配合,埋头调手机,一开始是几只萤火虫,接着是停满点点渔火的避风塘。
渐渐地,偌大的礼堂化为茫茫星野,壮观得一塌糊涂。
怎么办,青海青。
舞台上有你乱放的歌唱,
人世间有我用坏的时光。
(二)
我的身份标签多,故而演讲涵盖面较广,其中有一小部分涉及旅行话题,但弘扬的不是泛泛的旅行观。
我不否认旅行的魅力。
旅行是维他命,每个人都需要,但旅行绝不是包治百病的万能金丹,靠旅行来逃避现实,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现实问题的。
盲目地说走就走,盲目地辞职、退学去旅行,我是坚决反对的。
一门心思地浪迹天涯和一门心思地朝九晚五,又有什么区别呢?真牛B的话,去平衡好工作和旅行的关系,多元的生活方式永远好过狗熊掰棒子。
可惜,有些读者被市面上的旅行攻略文学洗脑太甚,不接受我的这套理论,在演讲互动环节中颇愿意和我争执一番。
我颇自得于己之辩才,社会场合演讲时很乐意针锋相对、剥笋抽丝一番,但大学演讲时碍于场合场地,实在是难以开口和这些小我十几岁的同学辩论。善者不辩,辩者不善,顾忌一多,往往让自己为难。
有一场有个同学举手发言:大冰叔叔,你说的多元中的平衡,我觉得这是个不现实的假设,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实例。每个人的能力和精力都有限,生活压力这么大,怎么可能平衡好工作和旅行的关系?我觉得不如说走就走,先走了再说,我年轻,我有这个资本!
我捏着话筒苦笑,亲爱的,你一门心思地走了,之后靠什么再回来?
正琢磨着该怎么婉转地回答呢,话筒被人摘走了,扭头一看,是毛毛。
他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女同学,说:你个熊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
全场都愣了,他大马金刀地立在台上,侃侃而谈:
你年轻,你有资本,有资本就要乱用吗?能合理理财干吗要乱花乱造?鸡蛋非要放到一个篮子里吗?非要辞职退学了去流浪才叫旅行吗?我告诉你,一门心思去旅行,别的不管不顾,到最后除了空虚你什么也获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