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因果(第9/15页)

很多话再不说就晚了,我不敢看成子,看着茶杯说:那你和我的缘分呢?我们之间就没有因果吗?!

我没敢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天啊,好尴尬好尴尬,气都喘不上来,给我一个洞让我躲起来吧。

成子一声不吭,该死的,你倒是说话啊,你和我就一定没缘分吗?

僧人忽然呵呵地笑起来,满脸皱褶,刀刻的一样,他抬眼看看我又看看成子……眼睛好亮。

他笑着冲我点点头,我死死地盯着他那被胡子埋住的嘴巴。

他却只是说:唔……

成子哥哥和僧人飘然离去,临走什么也没说,我从青海一路哭回四川。

我不能去找闺密或同事诉苦,人家没义务给我当垃圾桶,我也不能去找爷爷奶奶哭,他们年纪大了,不能让他们着急。我去探望妈妈,却在见到她之前把眼泪生生憋了回去……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让妈妈觉得我没出息。

可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没有排水口,没有泄洪口,满满当当地堰塞在身体里,闷痛闷痛的。我心说这算什么啊,这连失恋都算不上啊,我到最后连人家喜不喜欢我都不知道……他万贯家财都不要了怎么可能要我啊?摆明了没缘分啊!我告诉自己他有什么好的啊,长得又不帅,行为又这么奇怪,赶紧忘了吧,赶紧忘了吧……没想到一忘就是两年。

两年也没能忘得了他。

(五)

人就是这么贱,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觉得好。

我不舍得和成子哥哥失去联系,两年间我一直在QQ上联系他,但不多,基本是每过几十天才说一两次话,我问,他说。

我想给自己留点儿脸,关于情感话题只字不谈,只问他云游到了何方,身体可好。他看来不经常上网,没有一次是即时回复的,有时隔了一个月才回复留言,寥寥的几个字又客气又礼貌。

恨得人牙根痒痒。

成子给我邮寄过一次茶叶,上好的金骏眉,我煮了茶叶蛋。

边煮边心痛得要命。

我把两年的时间通通放在工作上,工作上谁也没有我亡命,塞翁失马,居然当上了那所私立学校的教导主任,全地区最年轻的教导主任。人人都说我前途无量,人人都畏我三分,没人介绍我相亲,他们私下里说我严厉得不像个女人,没人知道我喜欢的人跟着和尚跑了。

一想到成子哥哥或许已经剃头出家,我就受不了了。

有人化悲痛为食量,有人化悲痛为工作量。

我化悲痛为工作狂,天天加班,逢会必到,管理和教学都参与,工作笔记和备课笔记积攒了厚厚一摞。或许有很多人很享受这种以工作为轴心的生活,但说实话,不包括我。有时候在课间操的间隙,盯着操场上整齐划一的动作,我常常愣上半天,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忙忙碌碌忙忙碌碌,有了温饱体面的生活,学生家长和学校领导都爱我,但我不快乐。

我都已经二十好几了,触碰过的世界却只有眼前这一个,这个就是最好的吗?

时逢暑假,我开始认真盘算假期后是否继续和学校续约。

成子哥哥曾告诉我不能盲目放弃,先去好好工作,认真体会了这种大多数人秉行的常规生活后,再决定如何去选择,那我这算是认真体会过了吗?那我接下来该如何去选择?我的选项又在哪里呢?

我上QQ,打了长长的一段话,然后又删除了,两年来的客气寒暄仿佛一层隔膜,很多话不知以何种语气措辞开口和他说。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和往常一样,给他留言说:现在漂到哪里了?在干吗呢?一切可好?

万万没想到,一分钟不到,他回复留言了:挺好的,现在在成都,在一家网吧躲雨呢。

我擦!龟儿子在成都噻!

我火速打字问地址,约他见一面,手在键盘上乱成螃蟹腿儿,短短的一行留言打错了四五个字,我想都没想就发了出去,好像只要晚了一秒钟他就跑了、飞了、不见了,被雨冲进下水道流到长江里再也找不着了。

我要给那位僧人立生祠牌位。

我见到成子哥哥后的第三分钟,就在心里发誓要这么干。

成子和僧人云游两年后行至成都,锦官夜雨中,僧人毫无征兆地向成子辞行,他留下一个偈子和半乾坤袋的茶,然后飘然离去。

僧人就这么走了,神仙一样。

我要给那位大师立牌位,天天上香!他把成子借走了两年,然后给我还回来了!……话说他怎么知道我在成都?说不定是尊八地菩萨吧,掐指一算什么都明明白白的!好了不管那么多了,成子哥哥一头乌青的板寸,穿的是美特斯·邦威的T恤,而不是僧袍袈裟……太好了,他没出家。

他跟着僧人喝了两年的茶,好像年轻了不少的样子啊,虽然穿的是“美邦”,但整个人精精神神的、土帅土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