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章(第4/4页)
“他一边请法师为我去秽驱邪,佑我此生无尤,一边一手把我推入万丈深渊。”
“我曾受过骨血寸断之痛,烈焰焚身之苦,却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谈笑风生,日复一日地忍受着他们肮脏伪善的嘴脸,我觉得恶心!”
“恶心至极!!”
程昶说着,狠狠一拂袖。
长袖扫过角落里的高几,几上的青花瓷瓶应声而落,“啪”一声在地上碎裂开来。
程昶整个人因心绪激愤微微地颤抖着,但他很快又安静下来,似乎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他只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我不管他们是皇帝还是皇子,哪怕是造福人间千世万世的佛陀,他们欠我的,用尽一辈子也偿不了。”
“非手刃仇敌不能慰我之恨。”
夜风渐起,透窗灌进来,拂过程昶的锦衣。
衣摆上的云纹于是涌动起来,乍一眼看上去,居然像血渍。
却不是当日柴屏死时,溅在他身上的血。
而是他自己的血,是他堕入深崖藏于火海踏足阴司时流淌周身的血。
云浠看着程昶,不知觉间,竟有一片凉意在心间蔓延。
不是心寒,而是一种近乎感同身受的恨。
但这世上或许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种事,即便她用尽全力去体会,也无法帮他分担十万之一二。
灯燃得太久了,灯蕊毕波一声,屋中暗了三分。
云浠朝程昶走近几步,与他一起立在深影里,轻声问:“三公子决定了吗?”
“决定逼迫陵王与陛下兵戎相见,决定以牙还牙报复方家?”
“那我帮三公子。”
“不必,你不要沾上这些,”程昶别过脸,“不干净。”
谁也不知道这条路走到头来会怎么样。
她这么好。
他不希望她像他一样穷途末路。
“我不怕。”云浠道。
她笑了一下:“我是将军呢,我打过仗,见过血,六岁就看过将士们的尸首,堆得山一样高。”
“所以,我没有三公子想得那么脆弱。”
倒是他,从前一定生活在一个很美好的地方吧。
所以才这么疏离又这么温柔,遇到不公,反抗得这么刻骨铭心。
云浠道:“从此以后,我就是三公子最锋利的矛。”
“虽然……我还是希望三公子能放过自己,但我理解你所遭受的一切,如果你不能——”
她笑了笑。
他们都是肉|体凡胎,谁都不能长出双翼飞离深渊,可是徒手攀爬,指腹血痕累累,已见白骨,也不见得能离地一丈。
“如果你不能,我就跳下来陪你,和你一起留在这里。”云浠道,“三公子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我希望你知道,你在这个世界,自始至终都不是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