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编 中国国民性探源 第十三章 先秦:专制的源头(第5/22页)
部落联盟的产生,为希腊民族奠定了“投票产生权力”的良好传统,使希腊民族在婴幼儿时期就学会了与人平等相处,协商和妥协。他们认识到,通过民主的权力运作方式,每个人都可以获得更好的生存质量和更多的精神自由。这使他们对“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恶性权力运作方式产生了天然的免疫力,对希腊社会和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希腊的原始民主成了人类民主制度的最初源泉。随着历史的发展,天然的原始民主基因不断成长发育。在后来的岁月中,雅典的“王”,也就是“巴塞勒斯”,演变成了“执政官”,“长老会议”演变成了“议院”,“民众大会”演变成了直接选举制。“原始民主”演变成了“奴隶主之间的民主”,后来又扩大成为“所有雅典公民的民主”。可以说,到今天为止的现代民主制度,都没有脱离部落联盟时代的原始希腊人建立的基本模式。
第二节中西文化差异的第一推动力
蒙昧时代
为什么希腊人走到一起能够平等协商,而我们的祖先则只能像大猩猩一样彼此厮杀?难道是上帝在制造中国人和希腊人时使用了不同材料吗?
这样的猜测无疑是荒谬的,作为宇宙共主,上帝不会如此不公平。虽然中国人的自恋程度不亚于自认为是“上帝的选民”的以色列人,但是在创世之初,上帝并没有赐予我们什么独一无二的特殊品性。事实上,人类学家可以确证,在遥远的母系社会,不论东方还是西方,人类氏族内部的关系都是民主的。直到跨入父系社会之初,人类还没有发明专制技术。专制与民主的分歧,出现在父系社会晚期。
在遥远的母系社会,由于地广人稀,资源无限,那时的人们生活是无忧无虑的。他们在一个老祖母的带领下,三五十人组成一个氏族。白天外出采摘或者狩猎,黄昏时则回到住地,共同烧煮食物。吃过饭,大家讲述自己一天的所见所闻,或者围绕在长者身边,听她讲那些古老的传说和故事,在苍老的声音中沉沉睡去。
“民主”这个东西,虽然在后世变得那么高尚、昂贵、危险、遥不可及,被判定为地球上某些特定区域的人不配或者暂时不配享受,其实一开始它并不那么神奇。猿进化成人之后,茹毛饮血的不识字的原始人一直把“民主”作为处理集体内部关系的天然形式。母系时代人际关系相当简单,没有发展出后世那些复杂的礼仪禁忌。这情形,正如同《吕氏春秋》所说:太古时候,没有君主。人们群聚而居,只认识自己的母亲,不知道父亲是谁。没有复杂亲戚关系的讲究,没有上下长幼的分别,不知道进退揖让的礼节。
(“昔太古尝无君矣。其民聚生群处,知母不知父,无亲戚兄弟夫妻男女之别,无上下长幼之道,无进退揖让之礼。”)他们不懂得什么叫“你的”和“我的”,不懂得什么叫自私、压迫、不平等,更不懂得什么叫欺骗、占有、巧取豪夺。每个人都很自然地把自己找到的食物和别人共享。一旦遇到什么大事,大家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择善而从。没有谁试图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也没有谁刻意想证明自己比他人高明。甚至男人们之间也没有动物式的竞争和决斗,因为母系社会女人的怀抱是向所有男人敞开的。斯塔夫里阿诺斯描述这种情形说:“由于亲属关系所具有的温暖的结合力渗透并决定了整个社会关系,所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完全平等。每个人都有明确的为大家所公认的义务和报酬。虽然谁也不能确定或者预测自己的前景,但他们并不因此而感到担忧或者彼此疏远。”(《全球通史》)
第一个专制细胞
在历史的放大镜下细细寻找,在母系社会和父系社会的交接点上,我们终于发现了第一个发生基因突变的细胞。
专制总是以不平等为基础。而父子关系的诞生,是人类不平等的起源。
我表叔有点懦弱。他是一个普通工人,文化水平不高,对领导、对同事、对邻居甚至对商店售货员总是点头哈腰,满面笑容。可是一进家门,他的表情马上就会发生戏剧性的变化。特别是一见到他的儿子我的表弟,他脸上的温度立刻下降二十度。他和别人说话很唐僧,然而对我的表弟,却总是惜字如金。一不顺眼,甚至伸手就打,抬脚就踹。
唯一的原因就是,那是他的儿子。在传统中国,“家长”两个字不但意味着责任,更意味着等级、权力和距离。所以在《红楼梦》中,贾政从来不会和贾宝玉好好说话。